周皇后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故作镇定地强笑道:“母后言重了,囡囡年纪虽小却有宿慧,儿臣宠她还来不及呢,怎会怪她。”
太后没有应声,只是冷着脸徐徐环视了一周,把那些牛高马大的太监宫女们,看得一阵胆战心惊,片刻间便噗通噗通地跪了一地,就连见过不少世面的金嬷嬷也架不住太后的眼神,跟着跪倒在地。
眼见皇后都快站不稳了,太后才温吞吞地道:“皇后倒是会挑人,你这坤宁宫的宫人,个顶个的壮,正好,哀家打算把囡囡挪到慈宁宫来将养一段时日,这老人家住的地方,暮气沉沉,少了几分亮色,哀家便想在慈宁宫种一片桃林,待来年春暖花开,我们囡囡也好邀约小姐妹来赏花。皇后带来的人看着就是能干的,留下来替哀家种桃树再合适不过了,是不是?”
姜翎把脸埋进被子里偷笑。
太后还真是有意思,这大冬天的,土都冻上了,硬得跟铁块儿似的,还种桃树……
皇后能怎么办,皇后也很绝望啊。
想到当年那一地的人头,她敢说不吗?
“是,母后能差遣他们,是他们的福气。”皇后干笑着对太后说,然后侧过头对跪着的宫人们轻斥道:“还不赶紧谢恩?”
他们的主子都认怂了,还能怎么办?众宫人忙颤颤微微地谢恩:“奴婢多谢太后娘娘恩典。”
太后看了一眼皇后的脸色,似笑非笑地道:“都退下吧,出去让秋菊给你们安排活儿,等什么时候种出桃林了,再回坤宁宫。”
待宫人们告退出去后,皇后终于鼓起勇气,挺直了腰背,一脸肃穆地道:“母后容禀,儿臣本不该拿这些事搅扰母后养病,然囡囡这次做得太过了些,在儿臣母亲的寿辰上闹出那样不体面的事情来,有辱皇家颜面,若儿臣不罚囡囡,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太后凉凉一笑:“不就是失足落水吗,虽然是不怎么体面,但也不至于上升到有辱皇家颜面的地步,皇后打算怎么罚?”
皇后那句“送往水月庵修行”在嘴边打了几个转转,却始终不敢说出来,嗫嚅片刻后,只得改了说辞:“儿臣想着,轻罚重罚,还得看胤文的意思,若是他愿意娶郡主为妻,那这件事不过是小儿女的玩闹罢了,不值一提,禁足一个月也就可以了,倘若……”
“那就禁足吧,至于娶不娶嫁不嫁的,以后再说,囡囡还小呢,说这些为时过早。”
皇后嫌弃姜玲,觉得她品行不端、不学无术,配不上自家侄子。
巧了,太后也嫌弃承恩公府呢。
一个靠嫁女得来的公爵而已,每代降一级,到了周胤文袭爵时就成承恩伯了。
一个伯爵也想配她金尊玉贵的囡囡,想得美哦!
且不说他二人之间尚且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两人一起落水,有了逼不得已的肌肤之亲,也断没有必须委身下嫁否则便要青灯古佛了却残生的说法。
普通人家的姑娘尚且如此,更别提皇家姑娘了。
不然那么多和离的女子,还能有活路?
太后轻描淡写一句话便给这件事情做了个了结,然后对皇后道:“皇后主理后宫事务繁忙,哀家便不留你了,你自去忙吧。”
皇后来慈宁宫的时候就没想过太后会醒来,因此根本没有相对应的计划,闻言再不甘心,也只得应道:“是,儿臣告退。”
她说完,深深地看了姜翎一眼,退着离开了太后寝殿。
随后,外间响起一片“奴婢恭送皇后娘娘”的唱喏声。
皇后一走,跪在脚踏上的春兰便面色焦虑地小声问:“太后娘娘,可要宣钟太医和秦太医来……”
她话还没说完便惊得站了起来:太后脸色煞白,双目紧闭,头歪着向她这边倒了过来。
“娘娘,娘娘!”春兰忙扶着太后,语带哭腔,一叠声地呼唤着。
这呼喊声听起来太惨了,活像太后已经薨了似的。
躺在床榻内侧的姜翎只得轻声劝慰:“春兰姐姐莫急,皇祖母只是消耗过度,你把参片拿来给她含着,再喂些糖水和加糖的牛奶什么的,就能缓过来。”
说起来,太后这样子她得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姜翎此前趁寝殿里没人时,偷偷用指关节摁了一下太后的百会穴,这种手法中医里常用来唤醒昏迷的病人,对身体没有妨碍,但也没什么好处。
太后醒来后,如果好生躺着修养,自是没有大碍,但偏偏因姜翎的缘故,跟皇后对峙了一场,耗费太多精神和体力,这才无以为继,再次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