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轮不是还有一个位置吗?我来!”
姜翎的语气十分平和,即不骄傲,也不怯弱,声音凉凉的,如珠似玉,清亮而透彻,像夏天里的冰块儿似的,令人心情舒畅。
校场上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皆齐刷刷朝她看过来,看得姜翎都有些不确定了。
她看向校场上的几位典薄官,微微歪了歪头,询问道:“可以吗?”
几位典薄忙重重点头,“可以的可以的,小的这便将替郡主画押,郡主您请。”
姜翎朝说话那人笑了笑,从容而又淡定地走下观众席。
只是,还没走几步,她的笑容便逐渐僵硬,表情失去控制,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
因为,她看见一位年轻的典薄,不知从哪儿搬出来一张小凳子,放到暂且没人骑过的那匹母马的旁边,而且还转头朝她露出个略显谄媚的笑容。
!!!
姜翎:典薄,你这马屁拍到了马腿儿上,你知道吗?
这是真正的骑射竞技,又不是小孩子玩儿骑马打仗,你给我搬一张凳子来是啥意思?
怕我矮上不去马?
你这是在瞧不起我!你知道吗?
姜翎郁闷极了,然而更令人糟心的是,因那典薄搬凳子的举动,观众们忽然就忘了记她的实力,转而记起了她的身高!
众人的目光在那匹母马和她之间来回游移,脑补出了小郡主爬不上马背的情形。
自制力强的人在抿嘴偷笑,比如国公爷萧世子之流。
自制力弱的人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虽然这些笑声并没有恶意,但姜翎还是觉得,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打造的、狂拽酷炫吊炸天的女王人设,轻轻松松被一张小板凳打败了。
她霎时就被打回原形,露出了嘤嘤怪小萝莉的真容。
这让她老脸有些微红。
姜翎在半路上深吸了口气,遏制住暴走过去捶死那位典薄的冲动,咬牙领了长弓和箭矢,将背绷得笔直,走到那匹母马跟前。
看了看比她还高一个头的马背,再看了看那张刺目的凳子,姜翎临时决定耍一把帅,强行挽尊一番。
而观众们看到她站在母马面前犹豫,目测就算有那张凳子,她要上马也有难度,于是先前淡下去的笑意又重新冒了出来。
而那位搬凳子的典薄则想着:要不我给郡主当一回凳子吧……
他正要上前,却见那位身材娇小的郡主竟突然后退了好几步,然后朝着那匹母马冲了过去,脚尖在凳子上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于半空中一个漂亮的转身,像一只青色银纹的蝴蝶般,轻飘飘地落在了马背上。
她居高临下,朝那位典薄颔首道:“多谢典薄的凳子。”
那位年轻典薄顿时满脸通红,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郡主用得上就好。”
姜翎找回了场子,顿时觉得扬眉吐气,自信的笑容又回到的脸上,她无视几边观众席的叫好声和掌声,轻轻一夹马腹,驱马走到固定靶跑道的端头。
持鞭小吏有些激动,又有点儿紧张,就像脑残粉见到了爱豆似的,结结巴巴地问:“郡……郡主,您……您……准备好了吗?”
姜翎朝他点了点头道:“可以了。”
那小吏一甩马鞭,“啪”地一声抽到地上,母马闻声顿时“得得得”向前徐徐跑动起来。
姜翎双脚稳稳地踩在马镫上,左手持弓,右手取箭,如行云流水般搭弓、轻轻松松地拉满弓弦,用余光看了一眼箭靶,松手射出,又复抽来一根箭矢,搭弓,射出……
“嗖嗖嗖”,十箭连发!
十支箭矢射完后,姜翎十分潇洒地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回到出发的地方,单手往马鞍上一按,娇小的身躯一跃而起,稳稳当当地落到了地上。
端的是帅气逼人,但场上只有叶晨在拍手鼓掌。
其他人的目光都被钉在了那块箭靶上,一时反倒没人注意姜翎了,除了萧观澜。
他的目光也被钉住了,只是他钉的位置与众不同罢了,钉在姜翎身上拔不出来了。
在萧观澜的眼里,已经自动过滤掉了姜翎的身高和年龄,只觉得她与自己是同一种人,是应该握长枪、负战弓、跨骏马,于千万人中杀个七进七出的铁血战士。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有些快。
他想转开视线,却发现有些艰难。
好在众人震惊于姜翎的成绩,倒是没人察觉到萧观澜的失态。
也难怪众人震惊莫名,因为那箭靶确实有些惊人。
十根箭矢,团团簇簇挤在一起,扎在同一块箭靶的红心上,组成了一朵漂亮的翎羽之花。
众人定定地望着箭靶,久久回不过神来。
姜翎有些失望,箭靶有啥好看的,应该看我才对嘛,咦,还是有人在关注我的。
她颇为欣慰,朝那位唯一的“粉丝”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谁料那位“粉丝”霎时便红着脸转了目光。
姜翎愣了愣:我干啥了?这家伙这么喜欢脸红的吗?
这时,负责报成绩、收箭矢的小吏拔出箭靶上的箭矢,用发颤的声音高声道:“一……一百环!”
姜翎朝“寂寞如雪”的叶晨看去,只见那少年一甩刘海,朝她竖起了大拇指,并笑道:“你很不错,有我当年的风采。”
姜翎:……
这一刻,她认输了——论脸厚,她比起叶晨来还差了若干个段位,不服不行。
只要没瞎的,都看出来她是特地下场打叶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