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群臣开朝,市坊开市,就连参加春闱的学子们也辞别了家中满怀期盼的父母亲朋,顶着春寒进京赶考。
到了正月初十,第一批,也就是离御京比较近的几个州的学子,陆续进了城。
宜佳公主给陌微凉下了帖子,邀她到半日闲喝茶。
名为喝茶,其实是偷看那些进京赶考的学子。
半日闲是一座庭院式茶楼,不光卖茶,也卖琴棋书画,笔墨纸砚。
凡是与读书人相关的它都有所涉猎。
可惜的是,这么一座清雅的茶楼,偏偏是宜佳公主这个看人只看脸的不学无术的公主开的。
拿她自己的话来说:“本宫不把这茶楼弄得清风雅月,那些清雅之人又怎么会进本宫的楼?这生意也好打理得很,凡是本宫看了脑袋疼的东西,在这楼里就越受欢迎!”
那叫一个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当仁不让!
这个茶楼前院接待男客,后院接待女客,男客从大门进,女客从侧门进,两不相交,这做法倒也颇受欢迎。
当然,要是经过双方同意,前院的男客也可以去后院包厢里见女客,只是不能乱闯,免得惊扰了其他女客。
半日闲还有一座湖心小楼,是宜佳公主给自己留着的,只接待她愿意接待之人。
按理,陌微凉顶着一个“母孝”的名头,不适合出门参加聚会的,但是邀请她的宜佳公主自己不介意,她也就客随主便了。
最关键的是,她自己在府里真的快闷死了!
刘万昌都被她折腾好几遍了,她实在担心再折腾此人,达不到她要的效果也就罢了,再出什么幺蛾子就不好了。
于是她一接到宜佳公主的帖子,便欣然赴约。
她从半日闲侧门进来,直接乘船上了湖心小楼,宜佳公主已经等在那里了。
见到她,宜佳公主连连招手:“微微快来,快来,今儿可真是有眼福了,这一批学子竟然有好几个长得都不错的!”
半日闲的这一方小湖,便是前院后院天然的分界线,宜佳公主在湖心小楼上,往前可以看见湖边开诗会的少年公子们,往后可以看见赏花品茗的美貌少女们,一时笑开了花。
她拿着团扇遮了脸,给陌微凉比划:“瞧见没有,那个身穿白衣的俊秀公子,据说来自淮州,真是风姿绰约。那个,那个身穿蓝衣的公子,是东州常家的,星眉剑目,正气朗朗。还有那个,那柳树下站着的,似乎是来自江州……”
陌微凉奇怪:“江州也就罢了,淮州和东州距离御京路途遥远,他们莫非正月初三便启程了?”
不然怎么正月初十就到达御京了?
宜佳公主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跟着嘉平帝去猎场,对这些外州的距离没有概念:“很远吗?骑马走快些不行吗?”
就这些书生,陌微凉就算高看他们一眼,骑一天快马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能连续几天都骑快马吗?
腰都给他们颠簸断了!
不过她懒得给宜佳公主讲解路途遥远与书生体力的关系:“谁知道呢,也许他们想早点儿来熟悉熟悉环境呢。”
宜佳公主深以为然:“就是,要是来的太匆忙,今日到了,明日就开考,怕是脑子都还落在路上没赶过来,考砸了多可惜!”
陌微凉细细看了看湖边那群书生一眼:“也没有多俊俏嘛,勉强有几分颜色罢了。”
宜佳公主拿团扇打了她一下:“那得看跟谁比了!你日日见着十二分颜色的,自然看不上这些五六分颜色的。”
她直点头:“公主说的是,是我太苛责他们了。”
宜佳公主笑弯了腰。
她们虽然拿着团扇遮挡了脸,但是敞着窗户,不仅她们能看见湖边的人,湖边的人也都能看见她们。
就有人问:“那楼上的女子是何人,怎么这般……看着我们?”
哪般?把你中间吞下去的那几个字吐出来!
这群人里边正有东州织造常家的公子。
他仔细看了看,对其他人道:“这两名女子,身上穿着的都是今年新进上的料子,那身量高些的,是一金一寸的流霞缎;另一个身量小些的,别看料子素净,那可是天云丝织就的,便是我们东州织造府,一年也得不了一匹!”
所谓人靠衣装,这些贵胄子弟们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遇见不认识的人,便先看看这人穿的什么,用的什么,大致就能知道此人出身于哪一个阶层,是否是他们能够得罪的。
织造虽然只是五品官,但却是嘉平帝放在地方上的心腹,经手上用即嘉平帝所用、官用、赏赐以及祭祀礼仪等所需丝绸的督织解送,都是钦工要件,地位重要,责任重大。
眼力更是过人。
常公子既然说了那是进上的布料,便说明这两名女子出身不凡,不是他们可以招惹的。
也有人不以为然:“真是世风日下,女子也能围观男子聚会,指指点点了。”
会有这种想法的多半是世家出身,哪怕嘉平帝登基数十年,大力提拔寒门学子,但是世家子弟还是占据读书人的半壁江山。
他们习惯了世家做派,男女七岁不同席,便是兄弟姐妹相处,也要带着数量充足的下人伺候在一旁,避免流传出私相授受的谣言。
世家女子视闺誉为性命,但凡有任何损害其声誉的行为言语,都足以令其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严重者,当场寻死都是轻的,还有觉得自己一人闺誉被毁,影响了家里其他姐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