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微凉知道,她还是来晚了。
七天前,或者说更早之前,只怕小皇帝已经出事了,北宸太后和摄政王这才联合起来演了这么一场戏,暂时安抚住了朝廷百官和北宸百姓。
摄政王至今都没有回京,足见小皇帝凶多吉少。
七天了,北宸太后只怕要弹压不住那些蠢蠢欲动的朝臣们了。
为今之计,唯有先把摄政王召回来,镇住那些朝臣,防止朝臣以此事发难,威逼太后交出小皇帝。
但是这样做,便等于是放弃了小皇帝。
摄政王,不会做此选择。
据她所知,上辈子小皇帝是在前往冬祭大典的路上,被突然冒出来的叛军刺杀致死的。
那场大典还是摄政王为了给小皇帝壮大声势,给他积攒民心特意举办的。
小皇帝遇刺身亡,所有矛头都指向了摄政王,导致其很长一段时间都背负着谋朝篡位的骂名。
她知道这件事,但是她当年来到北宸的时候,小皇帝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导致她潜意识的就没有考虑过小皇帝的事情。
而且,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小皇帝不该是今年出事才对!
应该是,去年!
“小叔,除了这件事,北宸还有什么异常没有?”
“要说异常的话,去年北宸摄政王突然调动羽林军南下,不知道干了什么事情。”陌染想了想,“还有,小皇帝下旨在东海开海港,建工坊,以减免赋税的形式鼓励内地民众迁移到东海沿岸,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旱灾影响。”
虽然说是小皇帝的旨意,但是他如今才六岁,还不就是一个傀儡,摄政王怎么说他怎么听?
此外还有一些北宸商人突然向大凌出售冰块,得来的银钱又用以收购大批粮食等等。
这些事情其实陌微凉都有听闻,但是去年她事情太多,听过也就算了,并没往心里去。
如今再听到,那种诡异之感便分外明显。
她看了谢愚一眼:“愚兄,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谢愚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这半个月的疯狂赶路将他折腾得够呛,连话都不想说了。
“还请愚兄受累,再推算一下北宸小皇帝的命数。”
谢愚还是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见她说话一样。
陌染皱眉:“这什么推算管用不管用?”
陌微凉回道:“谢氏天机术天下闻名,自然是管用的。”
既然管用,那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推算那个小皇帝的下落?
陌微凉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道:“天机术只是推演之术,不是神仙术法,大势可望细节难算。”
再加上小皇帝命格贵重,与北宸国运相勾连,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推算出来的。
等了好半天,谢愚才睁开眼睛,装模作样地一伸手:“茶来。”
有月直接一杯热茶送到他嘴边,强硬的给他灌了下去,险些将他给呛死!
陌微凉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愚兄可是有些眉目了?”
谢愚狼狈地咳了几下,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如若愚说没有……”
陌染摸了摸身旁的长枪。
谢愚立马改口:“有的,有的,陌四叔不要着急,这里面有些古怪。”
“有什么古怪?”
“这帝星一时衰弱,一时闪亮,凶吉不定。”
陌染没懂:“什么意思?”
陌微凉道:“一念生,一念死。只怕如今小皇帝的生死便是掌握在某人的一念之间。”
“你是说,小皇帝被人抓走了?”
“不一定,也可能是正在被人追杀。”
陌微凉拿出舆图,这是她亲手绘制的北宸上京附近的详细舆图。
她用目光在舆图上的几个点来回逡巡,犹豫不定。
已经七天甚至更久了,不管是小皇帝这方的,还是敌方的,都已然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她只有一次机会。
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如果她找错了地方,那么这一趟她真的就白来了。
他们会在哪里?
是夜,距离上京只有百里之遥的嵘县外的一处山林里,一名锦衣男子正一手持剑一手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在两个侍卫的掩护下,疲于奔命。
那小孩两只小手紧紧搂住那人的脖颈,将脑袋埋在他肩上,小声呜咽:“皇叔……”
“别怕。”男子将他的身子往上托了托。
他的声音干哑得像是枯竭的大地,他神色紧绷,双眼布满血丝,嘴唇干裂,浑身狼狈。
这一场追杀已经持续了整整七天七夜。
为了掩护他们逃命,他身边的侍卫死得只剩下最后两个了,而他也快要到油尽灯枯之境地了。
可是追兵依旧紧紧咬着他们。
正是北宸小皇帝与摄政王一行人。
摄政王咬紧牙关,唇舌间泛着丝丝铁锈味,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有些恍惚了,但是他依旧用尽所以力气奔逃着。
快了。
嵘县那里有他此前布置的一处后手,本来是为了将来给那人一个惊喜的,如今只能先拿来应急了。
前提是他能够逃到嵘县。
小皇帝本来是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的,却突然听见呼呼的风声中夹在着一丝异样的尖啸,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越过他的肩膀朝后方看去。
只见浓郁的夜色被什么东西给破开了,带着尖利的呼啸声直接没入摄政王的后背!
一蓬温热的血液飞溅而起,有几滴落入了小皇帝的唇间,一股锈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