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们寒暄客气,几个小的安安静静在旁边作陪衬,坐了约摸两刻钟,秋喜就轻声开口道:“方才,我们看见那边有一座暖房,小童说是观中窖花之处,养得都是观中的名品芍药,以备年节观花的之用。我还没见过冬天开花的芍药,姑姑要不要去看看?”
潆卉自然不会拒绝,正要给大人告罪,黄太太笑呵呵地开了口:“恁们年轻人坐在这里闷气,别拘着了,三郎也去!”
顾家太太也笑着叮嘱:“三郎照拂好几位姑娘。”
顾三郎压着喜意,郑重神色躬身施了一礼,跟在大小几个姑娘身后走了出去。
看着小儿小女们都出去,三个大人神色也跟着一松,互相看了看,都轻笑起来。
这是都对彼此很满意呢。
宋玥笑着谦辞道:“那个丫头被我惯坏了,跳脱得很,顾太太见笑了。”
顾太太满脸笑意,道:“宋夫人这话就过谦了,小孩子还是活泼泼的好,再说喜丫头活泼大方,又不失端庄,多好呢!我说羡慕恁可不是奉承话,是真心稀罕她呢,不像我家几个,小时候还行,自从启蒙读书,就让他们父亲教导的愚了,一点儿不招人疼了。”
这位挺会说话的,宋玥听着听着禁不住也加深了笑意。
两个人就各自孩子谦虚几句,少不得又就着宋玥的孕事交流了一番。
说得投契,顾太太掩着嘴笑道:“别怪我说话直,我盼闺女盼了那些年,总看人怀相也看得上心些,我看着,宋夫人这一胎八成是个哥儿。”
黄太太也立刻跟着附和:“是吧,俺也看着她是个小子。”
宋玥笑着垂眼看看自己隆起的腹部,平和道:“随他吧,哥儿姐儿,来啥算啥。”
她心里其实挺喜欢女孩儿,但经了潆卉的这场婚事,她是真的有些发憷了。这个社会背景下,女孩子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挑得再仔细,也没办法真正的放心。毕竟,这个社会根本没有女子自立的条件,女子必须是菟丝子,需要援木而活,嫁了人的女子,真真是生死皆由人,当父母的活着还能照看着,父母没了呢?
所以,随着月份增大,她倒是更偏向于要个男孩儿,不管怎的,男孩儿终究能够自主,习文学武,甚至经商,能有一技之长,养家糊口,安身立命足矣。
随着话题越聊越轻松,宋玥是真心觉得这位顾太太安娴温婉,又应对从容,是个好相处的。
加之顾三郎是自己看中了潆卉,性格略显单纯些,却也有好处,成了亲指定听潆卉的,以后哪怕科考入仕,也不怎么用担心潆卉。
等顾太太状似无意地说起大郎二郎出仕后,妻儿都跟着去了任上时,宋玥更是满意。
许多婆婆会以尽孝的借口把媳妇儿留在自己身边,而给儿子送小妾过去伺候……这种几近变态的做法,一直让宋玥无法理解,却很常见。
这也是宋玥替潆卉担心的一件事。
特别顾三郎还是老生子,顾太太从小眼珠子一样疼着长大的,更容易出现婆媳矛盾。
顾太太笑得时候很放松,眼角和两腮的皱纹很明显,却自有一种岁月沉淀的从容。
“一个一个成家立业,自然要离开家离开爹娘,舍不得是真舍不得,也幸亏大郎二郎媳妇儿都是好的,有她们跟着照料,我在家也能放心了。哎,这不大郎二郎都要把孙子孙女送回来,被我劝住了。爱热闹是真爱热闹,但精力不济也是真的,孩子们正是读书学习的年纪,真送到我这里,照看不过来,给耽误了可是大事儿。”
放松了之后,顾太太说话不可避免地带了些唠叨,却并不让人厌烦,絮絮地说着,让人心气平静。
屋里说说笑笑,一派和气,出来的一群小儿小女们,气氛也同样不错。
离了大人们的眼前,秋喜心里攒着的小鬼灵精心思就冒出来了,仗着年纪小,装傻充愣地向顾三郎发问。先是就着今日的主题茶花询问,顾三郎倒是没被难倒,虽然当着自己心仪之人有些紧张,却还算回答流畅,还借用了几句古人诗词,倒是言之有物,又不显得夸夸其谈。
由这诗词,秋喜又转了话题,问起功课学业,说起自己的困惑来。
秋喜刚上学一年多,提的课业问题对顾三郎这位新榜举人来说,自然是浅显的。但即便这样的问题,顾三郎也没有轻视,更没有胡吹海侃,而是寥寥数语,用词精炼准确,不骄不躁,沉稳得体。
就这一点来说,顾三郎比之前那位陈大郎可要好上许多了。
说着话,几人就到了玄妙观的暖洞子。
暖洞子就相当于现代的暖棚、温室,主要用于冬季里养植名贵花木,有些豪门贵族、大型酒楼也建暖洞子种植青菜。
就像得月楼就有自己的暖洞子,每年冬季都有青菜供应。托了得月楼的福,江家每天也有一两个青菜。
玄妙观这个暖洞子就是用来培育芍药的。因着芍药花型较大,培育起来比牡丹还难一些,一旦培育出来,也就格外惹人稀罕。
即便江家、谷家这些人家,也没能得到过一株,不过是培育太过不易,难得培育出来的几盆,还不够行宫和王府(之前的国公府)用的,根本分不出来给其他人家。
进了暖洞子,放眼看过去,与外边的光秃秃截然不同,满眼绿意盎然,有些芍药已经结了花苞,圆鼓鼓的小花苞聚在枝头,青涩可爱。
秋喜是见过玄妙观的芍药的,一看之下,就拉着曲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