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玥扬声,吩咐叫人一个两个进来。
金梁响亮地答应了,很快有两个掌柜的一起,从前头走过来。
宋玥已经避进里屋,宋广友迎在门口,把两位掌柜的请进门。这两位没见着宋玥,但宋广友举止沉稳有度,招呼也算周全,客客气气的,他们心里即便有所不满,却都没说什么。
不是掌柜的也无妨,只要能出面做主就行,他们能买上炉子买上煤球就行了。
宋玥站在里屋门帘后听了一会儿,确定宋广友应对得当,没什么差池,就顺着耳房往厢房,从厢房门出去,上了车又悄悄从铺子里离开,回了家。
忙忙叨叨这么些天,今儿总算是能偷点儿空缓口气,宋玥在二门里下了车,林氏如常接着她,陪着她往里走。
宋玥一边往正院走,一边问:“园子里那两位有什么事儿吗?”
林氏立刻答道:“潆卉姑娘那边没什么动静,还是那样儿,自己做饭、自己洗衣缝纫,一句多话没有。倒是听萧院那边儿,园子里管花木洒扫的李婆子说,那位这几天总是一大早往园子里那几株梅树跟前儿转,问她做什么,这梅花开还早着呢,她说先选好了梅枝儿,等着下了雪,梅花儿开了才好那啥……哦,踏雪寻梅。”
宋玥的嘴角往下扯了扯,就听林氏继续说:“还有听萧院里的云彩,这两日总拿着针线去荣煕堂里请教,说她们姑娘的衣裳拿到手都不能上身,都要自己动手改了……还说,都是她们姑娘自己琢磨的样式儿,腰要收的窄窄的,裙角、袖口、领口啥啥的,都要改动的……还说,她们姑娘吃东西可挑了,送过去的点心从来不吃,都是给她们这些丫头吃。她们问,瓶儿姑娘就说了,她要保持身材,不能发胖,胖了就不好看了。”
宋玥已经进了屋,正把外头的灰鼠皮坎肩儿脱下去,听了这话,愕然地拧回头看向林氏:“给她的点心从来不吃?”
林氏点头:“婆子又探了探听萧院的其他人,都这么说,送过去的吃食,她从来不吃。”
宋玥的眼睛微微眯起来。
她可不止一次亲眼看着曲瓶儿吃点心,只要和秋喜安哥在一起,不管是吃点心、吃饭,都算正常,从没看出她挑拣什么不吃什么,还保持身材……她是怕给她送过去的吃食有毒还是怎地?
呵,没想到还是个看多了宫斗剧的!
她也不想想,即便真的有心害她,谁会傻的直接下毒啊?就她,值当谁赔上一条命去么?!
总结下来,就是她想得太多了!还有,她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不过,从这种种来看,这位的心思可不太正啊,她不能任由她在秋喜身边了,她得尽快想个办法,把她送走了。
宋玥从没想过害人,更没想过杀人。但送人走,还是欢欢喜喜地走,她大概还是有办法的。
平京城北十五里,太平庄。
正像一首小曲儿唱的,‘太平庄不太平,遍地都是土馒头……’。
太平庄不仅有平京城最大的义庄,还是平京城里大多数人家的坟地所在,在义庄不远处一个杂树林子里,就是平京城最大的乱葬岗,无主孤坟遍地,更多的是无人无钱收敛的死尸,随便拿领破芦席一卷,就丢到这儿了。还有些夭折的小孩儿,按风俗不入祖坟的,也被抛撒到这里来……
据说,这片杂树林子别看不大,藏着许多野兽,野狼、野狗、野猫,一入夜,这些死尸就成了动物们的美餐。
这一天,天色阴沉,未时中,天色就早早地昏暗下来。
有个穿着厚棉袄,裹着头脸的汉子挎着个篮子,步履匆匆地走进太平庄的那片杂树林子,都没敢往里多走,不过走了四五步,就哆嗦着从篮子里取出一个黑团团的物事丢在地上,拎了空篮子扭头就跑,跑出去没几步,林中突然想起一声猫叫,吓得这人脚底下一个踉跄,扑哧一下子摔了个狗吃屎。
他顾不得疼,手撑地爬起来,手里还顺手抄了个棍子给自己壮胆,一步步终于顺利走出树林子。林子外的天光略亮一些,这汉子长长吐出一口气,一低头,却看见自己手里抓的哪里是木棍子,分明是一根白生生的骨头棒子,看长短形状,应该是一根人的大腿骨。
“啊……”那人吓得肝胆欲裂,嗷地惨嚎一声,手里的大骨棒子胡乱地丢出去,也顾不得分辨东西南北,撒开腿狂奔而去。
一个空篮子在地上打着晃儿,从篮子底下缓缓流下一道血水,只是血水有限,也淡的很,没等流到外边,就被寒冷冻住了,仿佛抹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韩戚风缓缓从树林里走出来,看着篮子底的血痕,轻轻叹了口气,弯腰捡起篮子,离开了这片鬼气森森的林子。
连续五天,他领了宋玥的吩咐,到城外各个村庄里打听溺婴事。五天不短,但也实在算不上长,他带着人就打听了不下五十个村子,几乎每个村子都有溺婴之事,而且,那些被溺死的,绝大多数都是女婴。有的实在忍不下自己下手,就拎出去丢到乱葬岗子上去。
今日这个,就是这般,只不过,那个可怜的孩子并没能逃出一条性命,那些人家本就没打算让孩子活,也不穿衣盖被,滴水成冰的天气,赤着身的小婴儿能活多久?
即便如此,韩戚风和他的人也救下了三个孩子,都是几乎冻僵,只剩一口气的。
第一次见着,那个年轻汉子当时就落了泪,手忙脚乱地把小婴儿揣进自己怀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