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汉下巴上花白的胡须抖动着,笑容满面地说,“今年春早,地气暖,咱们用的肥水又足,苗子壮,只要没什么大灾,就指定能有个好收成。”
宋玥听了这话也跟着高兴,和王老汉说了几句,想起自己搜索的那些资料,就道:“这东西不怕热,却怕冻,还怕旱怕涝,缺了水不行,水泡了也不行。”
王老汉就笑着点头:“东家这话,书贵给俺说了,俺和几个老兄弟商量了,就让各户打了脊子,苗子种在脊背儿上,保水保肥,下大雨也能顺着脊沟流出去,不至于涝了。”
宋玥一听这话,忍不住笑了,还真是不能轻视劳动人民的智慧啊,王老汉这一番操作,可不正好和她查到的辣椒种植经验合上嘛!
旁边等着领苗子的几个老农见宋玥和气,也渐渐放松着凑了过来,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这个说整地的时候多加一些草木灰,那个说挖了草垛底子用在田里,都能有效地疏松土壤,提高排水能力。
宋玥对这些农事了解甚少,所以就笑微微听着老汉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甚至争吵,一张张朴实质朴的笑脸,分外亲切。
讨论了一回种植技术,一个干瘦黝黑的老汉突然话题一转,问道:“东家,俺们种这个什么辣菜,听说最早也得七月初才拔园,到时候即便收成不好,种秋粮也来不及了……东家之前给的银子,可只够一季的……”
刚刚还觉得老汉们亲切的宋玥,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老农民也有老农民的狡黠和算计呀。
她就将辣椒的收购又说了一遍,道:“咱们之前付的银子,基本上能够保证一家人吃粮,所以,乡亲们还是要想法子把辣椒种好,种好了辣椒,咱们全数收购……我给大家透露个消息,据我所知,咱这辣椒种好了,一亩地差不多能收五百斤鲜辣椒,我给大家一个保守价格,一斤鲜辣椒,最少也能卖十文钱,一亩地就能收五两银子。要是种麦子,收成好了能收多少?又能换多少银子?大伙儿算算吧。”
王老汉在旁边道:“俺说句体己话吧,今年,东家寻摸来这辣椒种子让咱们种,可是平京城的第一份儿,只要种出来,就不愁卖不出去,也不愁卖不了高价。可今年要是不种,明年可就不会只是咱们庄子上种了,周边的庄子村子,种的肯定不会少,种的多了,价钱自然就落下来。说不定,卖的太多,便宜了也没人买呢!”
这话一出,原本还盯着宋玥,想再争取点儿补偿、补助的几个老汉就面面相觑起来,随即,刚刚说话的干瘦老汉就讪笑着道:“嘿嘿,毕竟是第一年种,这不心里没底嘛,俺就是问问,嘿嘿,就是问问。”
王老汉把刚挖过来的一大筐苗子点了数,瞥一眼领了苗子离开的几个老汉,对宋玥道:“俺知道东家心善,可这些人就是些贪心不足的,恁发善心支付了银子,他们还只当东家好欺负,领了一茬还想领第二茬呢。”
宋玥听得有一瞬的愕然,有些认知颠覆,不说老农民都是淳朴可爱的?今日所见,不管是想谋求更多利益的刚才一伙人,还是王老汉,都和淳朴可爱有些远啊!
在王七家吃了个简单的午饭,宋玥见苗子分发井井有条,各家移苗定植也是不慌不忙,有条不紊的,不用她多操心,她就没有多留,骑马赶早回了城。
细雨下了一天半夜,第二天,天气就放晴了。
新下的黄豆发酵赶上阴雨天,很容易出现意外,宋玥就去城南的作坊里盯着,没工夫再出城去庄子,就打发宋广友骑马往王家庄、全家和阗家的大庄子上巡察。
还好,春天的雨水不多,过了三月三,连续好几天的大晴天,阳光明媚,丽日晴暖。
一批一批黄豆烀熟、发酵、晾干、入缸,有条不紊地填满一口又一口大缸。宋玥最初是整日盯着,等出了三批后,她看着张勇越来越熟悉,参与制酱的伤兵、工人们也渐渐上了手,宋玥也终于能够轻省些,只每天过去看一两趟,其他时候,就交给张勇带着操作。
隔了三四天,宋广友向她回报,趁着雨天移栽定植的苗子基本上都成活了,成活率达到九成五,在如今这个条件下,成活率已经是极高了。而且,苗床上还预留了一部分苗子,已经分发到各处,趁着早晚天气阴凉,进行了补栽。
至此,辣椒种植的第一步,算是顺利走完,接下来就是田间管理,浇水追肥锄草,也还不敢放松呢。
相对于辣椒种植,城南作坊里出了点儿麻烦。
第一茬烀的黄豆,赶着五六个晴天,发酵顺利,随即晾干,入缸,没出什么岔子。可第二茬黄豆赶上了阴雨天,宋玥又出了趟城,张勇处置不够果断,有一部分黄豆就发酵地有些过了。
宋玥赶回来,立刻让小子们收了,架在炭火上熏干,看着好歹算是挽救了回来,只不过,因为发酵地有些过,加上烟火熏烤的炭气,就怕最后出来的成品味道不对。
因为经验都不足,宋玥也没让人扔掉,就单独分出几口大缸来,一半酿酱油,一半酿大酱……她就想把这一次发酵有些过度、烘烤干燥的黄豆做个实验,也能为以后的工作积累经验。
张勇却不知道她的想法,只觉得自己没能把交待的事情做好,辜负了婶子的期望,心里自责又难过,跟在宋玥后边忙活完,还喏喏着不走。
宋玥缓口气,才发现小少年的情绪不对,心里一琢磨,大概也猜到了原因,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