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玥也知道,上一次在潘家,这位赵胥吏就对自己有些不虞,今日又求上门来,看这位的表情,更是有些微妙啊。
她只做没看见赵敞眼中闪过的些许嫌弃,进门后,就瞄着唐娘子,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行礼又退开两步,垂着手规规矩矩站着,安安静静地等着问话。
不管对这小媳妇印象如何,既然把人叫进来,自然要问问事情原委,尽力地给撕掳开,把事儿给平了。
赵敞做了三十年的胥吏,对这些事本就极熟悉,加之儿子得到擢拔后,他对名声、人望看得更重,不管观感如何,总不可能偏袒某一方的。
赵敞咳了一声,清清嗓子开口询问:“江宋氏,恁今日过来,是为何事啊?”
宋玥有问必答,一句一句干净利落、清楚明了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然后道:“我家婆婆心地良善,总是教导我与人为善、和睦四邻,是以,之前潘家逼我再嫁,差点儿害了我性命;还暗暗谋算着卖了我家小子,我都想着息事宁人,对方认错赔情也就掀过去了,从此后,各自安心度日。却没想到,我不欲与人结仇,潘家却心肠歹毒,无端指使这婆子上门诬陷,又打伤了我家婆婆和孩子……我们一家子老弱妇孺,不过是想安心度日,怎地如此艰难呢?……只恳请……赵老爷……主持公道,替我等……妇孺弱小……撑一片安宁啊!”
说着,深深曲膝福礼,又因为情绪激动,声音一度哽咽了,以致泣不成声。
赵敞看多了衙门里的官老爷审案,坐在堂上何等威风凛凛,他看了一辈子,崇拜羡慕了一辈子,自从儿子被擢拔为主薄,街坊邻里们见他多叫一声赵老爷,闹了矛盾、争执,也爱找他给主持个场面,撕掳撕掳。却从未有人如眼前这小妇人般,全心仰仗信赖,言辞恳切,把他当做官老爷一般,恳请他为民做主,护佑妇孺弱小……一番话说的赵敞心里热乎乎的,看江家这位小妇人也顺眼了不少。
这位虽有泼辣之名,却不过是生活所迫,其实倒还算知礼、懂规矩呢。
赵敞心里有些洋洋自得,脸上却更加肃穆、板正,没有询问另一方的婆子,而是询问起唐娘子等作证之人来。众人证词一致,与江家小娘子所言并无出入。
如此众口一词,赵敞再询问那婆子,自然毫不客气:“兀那婆子,众人作证,恁诬陷在前,伤人在后,实在是恶行昭昭。不过,若恁如此行事,乃是受人指使,恁如实说明前情原委,出首揭发元凶之人,或可以从轻发落。”
那婆子被众口一词地指证,早就吓得面如死灰,几乎瘫软在地上了,听得赵老爷说还可‘从轻发落’,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哪里还顾得其他,忙不迭地开口叫道:“俺向来老实本分,哪里会生出这等狠毒心肠啊,都是俺那掌柜娘子,说俺若是不听她的指使,就撵了俺家去,断了俺们生路,俺老婆子也是木有办法,被逼不过啊……都是俺那掌柜娘子逼得啊,不赖俺啊……”一边说着,那婆子干脆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哭起来,哭一阵子,就嗤嗤擤鼻涕,随手一甩……吓得旁边的宋玥和唐娘子都赶紧躲。
那一位却丝毫不在乎众人的嫌恶,把手往身上胡乱抹抹,继续哭着念叨着……还真是!
看着这位的做派,宋玥对自己成为悍妇泼妇的能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她实在做不到啊!
就在这时,唐娘子的兄弟于守义和一名年轻差役,带着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走了进来。
“小的见过赵老爷。兹将潘氏的丈夫周广财带到,听候老爷发落。”
那男人生的五短身材,却面目精明,进来就很是乖巧地给赵敞见礼,道:“小民周广财,见过赵老爷。”
赵敞睨了周广财片刻,询问他可知妻子指使婆子之事。
周广财却是一问三不知,又气狠狠骂:“那妇人心思多,主义大,还一心向着娘家,知道小的不喜她掺乎娘家的污烂事,有什么事都不肯让小的知道。小的未能约束教导好自个儿浑家,让她生出事端来,也着实惭愧的紧。”
赵敞看他这般,略一沉吟,也就决定顺势处置了,让周广财赔江家一点银钱,周广财代替浑家向江宋氏赔个不是、认个错,这件事也就能抹平了。
赵敞斟酌着,转身进偏厅,并让人请宋玥借一步说话。
防人之心不可无,宋玥看看唐氏,唐娘子很义气地扶着她,陪她一起进了偏厅。
赵敞扫了一眼扶着宋玥进来的唐娘子,垂下眼皮,将自己的处理办法说了一遍,道:“此事虽说恁家无端受了些委屈,但毕竟不是大事,恁婆婆孩子也未伤到要害,送去衙门里,衙门是不予理会的。照我的意思,既然周广财认错,又愿意赔偿,不若就让他赔恁点银钱,恁请郎中好好给老人孩子诊看诊看,就此息事宁人为好。恁以为如何呢?”
宋玥回头看了看唐娘子,见唐娘子也微微点头,赞同赵敞的处置,她也就垂了头,低声道:“我知道赵老爷是为我们一家老弱着想,多谢赵老爷周全。”
这话,就是心里还有不甘、委屈,却也知情知趣地同意了。
赵敞暗暗松了口气,正要开口说话,唐娘子却突然开口道:“赵老爷恕罪,小妇人尚有一句话要说。”
赵敞转向她,默了默,方才道:“你说。”
唐娘子就道:“江家妹妹只想安稳过日子,并不想生事,无奈潘家老的小的都不是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