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傅琴就是觉得,言书说出这话,一半以上是真心的。
言书道:“我父亲在世的时候曾告诫过我一句话。一个女子一旦下了决心,阴狠起来比之男子往往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因为她们更容易痴心,也更容易绝情。从前我还不明白这话的意思,直到我看见堂主你。”
纵使心跳如擂,傅琴还是做出一脸疑惑的模样道:“阁主这话,奴家不大明白。”
她面上没有一丝变化,若不是言书观察敏锐看见她覆盖在衣袖下微微蜷缩的手指,大约也发现不了她情绪的波动。
“是吗。”言书道:“既不明白,也就罢了。只是,您好歹也算是七宝阁的人,我不得不再多嘴一句。纵使您为了他终身不嫁,绞尽脑汁,做尽坏事,但他对您或者自始至终都不是您所想的那般。对于女子来说,一辈子所托非人,实在算得上是噩梦一场。”
“你个毛头小子懂得什么?”傅琴不愿计较,可言书字字句句都扎在了自己心上,苦守了这么多年,她的心里远不如她面上表现的那般云淡风轻,所托非人四个字,像是一道魔咒,将她所有的冷静都付之一炬,压不住嗓门辩驳了这一句。
这话一出,等于明明白白的告诉大家,自己确实为了后头的人做了言书所说的那些事儿。
傅琴习惯性的咬了咬唇,有几分恼羞成怒。
“我自是不懂的。”言书笑了笑:“只是同为男子,若我对旁人倾心,虽不能说定能护她周全罢,至少是不愿她担着恶名坏事做尽的。若他真对您情深几许,怎的就舍得让您一直没名没分这么尴尬的跟着他?傅堂主,这么些人里,您其实是最聪慧那一个,要不然也不能一步步走到今天。若说今日,您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或者虚荣叛了七宝阁,我定然不会留您到最后,还花费心思跟您说这么些话。”
他想了想,似乎也有些无奈:“或者您说的对,我并不愿意就这么处置了您,但却不是您说的那个原因。其实您背后依靠着谁,对我来说并没有差别。我只是不愿见您为了这所谓情谊,背负那些本不属于的罪过。”
傅琴低了头,不言不语,紧咬着下唇,生怕一张嘴,就泄了自己的真实情绪。
言书没有再步步紧逼,只是挥了挥手:“别的也不多说了,您先跟着宛芳下去,随林竹一处到秦敛那边待几天。”说罢,转身朝着元夕道:“外头那些楚伯已经收拾干净了。傅堂主身边这两个,你且处理一下,打晕关起来就好,不要出人命。”
便是要打要杀的话,从他口里出来也仿佛情话一般,温柔婉转。
吩咐完元夕,他还不忘提醒傅琴一句。
“若是那位想,大约今儿晚间,最晚明儿上午就能知道您在我这儿。真心假意,我们一试便知。”
……
筹备了两年的对账日,就这么无惊无险的过了,虽没有预料中的武力相对,可言书还是觉出了几分疲惫,回了屋子躺在那儿,谁也不愿搭理,倒头便睡。
楚晋立在外头,搓着手,不知该不该进安顿好,又撵着元夕朝院子里走,才算找着了机会。
“三爷睡了?怎么就这么累了?今儿外头都还好吧?”
他是真的担心。
作为言家的大总管,他与这些个堂主的交情自然比那些个年轻的侍卫更深些,言书为了避免自己伤感,只给自己安排了一些善后的工作。
因此,厅堂上的事儿,他虽也有所耳闻,可知道的并不清楚。
宛芳福了福身,递了一个安抚的笑容:“楚伯安心,主子神算,一切都好。”
寥寥数语,对她来说大约也算是极限了。
楚晋悬着的心落下一大半,但还是有些放不下,他也知道宛芳这女娃娃什么都好就是话少,要想再从她身上问出什么来,怕是难了。
好在,还有一个话多的在那儿。
“元夕,方才你也在前头,可与我说说。”那些个老伙计,说起来也是出生入死的关系,好歹也要叫他知道这结局。
说罢,就让宛芳仍旧在外头守着,自己伸手拽了元夕急急的朝着后头刘典暂憩的屋子里走去。
陆简的贪墨,叫刘典迟迟缓不过精神来,楚晋赶到的时候正瞧着韶华在给他抹薄荷脑油。
“故礼,你这是怎么了?”刘典身子向来强健,楚晋瞧他这样少不得担忧:“好好的,怎么头疼了?”
故人相见,又是在这样的情境之下,难免唏嘘。
“老楚啊,你来了?”刘典心衰,话也绵软,没有往日里惯有的气势:“我倒也不是头疼,就是一脑袋浆糊,韶华怕我不舒服,才特意挑了这薄荷油,给我提提精神。”
“韶华啊,确实也是个孝顺孩子。”刘翁喜欢韶华,楚晋也不驳他,顺口那么一接,浑然忘了一早还在那儿骂韶华最坏的事儿。
刘典道:“这个点过来,阁主怕是歇下了?”
楚晋点头:“这孩子自小身体就弱,也难得这几日肯保重自己,养出了午休的好习惯。今儿事多,虽是比往日里略晚了些,可能睡一会儿也是好的。”
四下没有旁人,他谈起言书的语气倒更像是在说自己家孩子一般,眉梢眼底是藏都藏不住的宠溺。
元夕忍不住,朝着韶华挤眉弄眼:“这言玉璃好歹也快二十了,落在楚伯眼里还是个孩子。真叫是自家的孩子,怎么看都长不大。”
装了那么半晌正经,如今能得解脱,他自然不会闲着,调笑的语调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