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备而来,这四个字像魔咒一般深深地刻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搅乱了他们心中原有的盘算。
林竹像破布一般被拖走的模样,叫他们头皮发麻,谁也看不见他身上有什么伤,但那衰颓的气息却是藏不住的。
陆简第一个绷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五六十岁的人,羞红了一张老脸恨不能把头颅埋进胸腔里。
“阁主,老奴对不住你。这些年,明里暗里,借着职务便利,我……我……我……”
“我”了半晌却笨嘴拙舌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后实在没了法子,举起手来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一头磕在了地上:“还请阁主责罚。”
言书没有历时表态,倒是刘故礼,站的太快,手里的茶盏又一次打翻在地,几不能信的看着陆简,伸了手指着他的鼻子:“你说什么?把话讲清楚了!”
气的太厉害,语调高亢的有些破音。
韶华急急扶了他坐下:“刘翁不必生气,陆堂主的事儿不算严重。不值当的,啊?”
刘典转了头看着言书,花白的眉毛深深皱起:“听这话,你一早就知道他有问题?”
眼见着言书点头,不由更气:“既知道,怎么不早早的告诉我,还纵着他这般欺上瞒下?旁人倒也罢了,可这老小子是从小跟我一块儿长大的,你这样纵容,打的是我的脸!难不成,祖宗基业在你眼里就这般一文不值?”
从小到大,刘故礼从未用这般严厉的话语说过言书,因为他深知,这孩子心有城府,对所有的事物都有自己的考量和规划,根子又正,轻易不会走到歪路上去。
其实,刘典自己也不清楚,这样言语激烈,为的是言书的知情不报,刻意纵容,还是生气自己对陆简的所作所为没有早一步察觉,导致如今这般的局面。
刘故礼的突然发难,本就在言书的预料之中,虽然有些许抱歉,可还是沉稳了语调缓缓道:“如各位所见,自你们从各自的堂中启程开始,这些个暗账就有人专程互送着快马加鞭到了皇城。比起你们一路走走歇歇,这账簿是三四日前就到我手中的。”
“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打无准备的账,两年前,你们几个人一条心,不顾场合的闹到了我家中,就是因为不服气我这个新任阁主。当时我就告诉你们了,要驳斥我可以,我给你们这个机会。两年,我整整给了你们两年时间,只要你们在这期间揪住我一点儿错处,证明我父亲眼光不佳,所托非人,我便退位让贤。可惜,你们并没有抓住机会,反叫我一点点收集住了你们那些错漏。”
“如今看来,倒不是我任这阁主太年轻,而是你们这些个堂主,实实在在的老了。”
这话说的锥心,但也是事实,傅琴怒涨着脸,阴沉道:“阁主这话什么意思?”
言书叹了口气道:“所有的账目,这些个先生早就一一核对过了,林堂主的事儿我也一早知道。今日当着你们的面儿,把琉璃堂的事儿一样样的清算,不过就是想叫林竹当着所有人的面认了这罪罢了。至于你们,内里有些什么问题我也一清二楚,为着你们的颜面,就不一一昭示了。”
“你们都是阁子里的老人了,为着言家奋斗了大半辈子,有些个私心,只要不威胁到七宝阁的安危,我总是能够体谅的。其实,不只是我,便是铁腕如我祖父,对你们这些事儿也为比较就全不知情,只是,他与你们的感情远胜于我,自然更不忍苛责了。”
这话看似对着众人,实则是说给刘典听的。
七宝阁堂分七处,遍布靖朝各处,经历了朝堂更替,从乱世中摸爬滚打而来。
虽是打着当铺的名头,可经营的重心又从不在钱财上,因此,这方面的管制上一直都有所欠缺。这个弊端原也不是从言书这一辈开始的。
如今,时代在更替,很多时候,他们这些个老骨头在处理事物上确实不如年轻人许多,许是年纪大了,慢慢开始贪图安逸,且不说在商场上的嗅觉,便是那上进心也是大不如前了。要执掌日益壮大的各分堂,说起来也有几分力不从心。
言书道:“陆堂主罪认的快,心也实诚,但在我眼里,他所犯的那些错远不至于如此。如今账目都已清算,堂主且随着烟岚下去,将这些个支取一一核对清楚了,签个字也就得了。倒不必再大费周章的扯出那么许多来,只不过……”
他看了看刘故礼,有些歉意:“只不过,陆堂主,珊瑚堂这个位置,您怕是不能再坐了。”
他的意思很明白,在七宝阁的开创上,陆简是功臣,这些年的贪墨,只当全了他为之付出的心血。只是有用当赏,有过要罚,他私自挪用的数额也实在不小,若是继续留他在任上,且不说言书能不能用人不疑,便是下头的人大约也不会服气。
言书将属于陆简的那张生契取了出来,亲手递给他,软了语调道:“陆翁,这些年,您也辛苦了。如今,时局复杂,便是我也不能事事由着自己的性子。您年纪大了,家里儿孙也开始慢慢成长起来,不若借机会叫他们历练历练,虽不能如您这般在珊瑚堂里登顶,但虎父焉得犬子,总不会差到哪儿去。您也好享受享受含儿弄孙的平常滋味。”
言下之意便是,我要缴了您的权,但您底下还有儿子,我会给他一份差事,虽当不得堂主,但至少叫您老人家往后衣食无忧。
这样的举措,说起来也算给了陆简极大的宽容了,既不没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