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书屋>都市现代>公子玉璃>二十四 是打是罚

这是实话了,这世上的人总是很奇怪,讲话不爱直来直去,仿佛只有绕着弯子才能达到目的。

言书忽然想起了父亲的一句话,在这楼里,与聪明的人讲话总是最简单的,因为彼此都知道对方要什么,省去了相互试探。跟糊涂人说话也不乏,他要什么,求什么,有什么,你总是能一眼看穿。

而最累的,大约就是林谦这种,有智慧有筹谋,有心机,可也只是有而已。

满腹心事,要说不说,欲拒还迎。

从进门到现在,林谦也不好受。

看着不过是个精雕玉琢,fēng_liú软糯的小公子,仿佛是用一身黑衫硬生生压出的沉稳,却不想,自己该藏的,在他面前一点都藏不住。

言书道:“公子既然有事要说,那就别一直站着了。宛芳,去沏一壶大红袍来,林公子喜欢这个,哦,别忘了,略兑些蜂蜜水。”

他说的不轻不重,目光移过来似乎也没什么重量,却让林谦越发不安了。

自己确实爱武夷的大红袍,这茶金贵,轻易喝不得,所以一般也没什么人知道,可这阁主,不仅知道,甚至还清楚自己爱往里兑蜂蜜的喜好?

他是男子,但却喜甜,更偏爱苦和甜掺杂的两种极端。

这个习惯明明除了婉君和自己的父母,再不会有旁人知晓。

言书道:“林公子,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林谦低头,半晌才摇头道:“正是因为对,所以我才觉得自己方才那番说辞有多么多此一举。”

言书笑了笑:“要说起来也是我的不是,方才在楼下,一时没有认出公子来。七宝阁大了些,分部也多。我年纪轻,总是会有疏漏的时候,还希望林公子能多担待。”

“倒不知,这几年令尊在琉璃堂主持着,几时贫困着要靠你典当来相助了?难不成,七宝阁这儿发放下去的俸禄,都被旁人亏空了去?”

这七宝阁,取名之初寓意的就是法华经所注的佛家七宝,金、银、琉璃、砗渠、玛瑙、珍珠、玫瑰。

因此分布在靖朝各处的分部就用了这七种宝物来命名,图的是个祥和瑞气。

而言书所说的琉璃堂,堂主正是林竹林染息。

这林谦不是正室所生,也没什么得意长处,主事薄里并没有这一号人物,所以,在初听闻他的名字时,言书也并没有朝着这方面去想,毕竟,这姓氏不算罕见。

只是,主事簿里没有,不代表言书新收的集子里没有。

不说旁的,便是那眉眼间的几分相似,就足够言书在意了。

果然,上楼一查,就得了结果。

林谦被拆穿了身份,因为早有预感,所以并不再抗拒,倒是从善如流的落了座,恰好宛芳上了茶,他道了声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由衷叹了一声:“好茶。”

这情绪拿捏,也算恰到好处。

杯盏摩挲了好几圈,林谦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来皇都,明面上确实为了科考,而婉君背井离乡只为了照顾我的起居也是事实。只不过,来的时候,父亲叮嘱了,无论如何,要找机会来一趟七宝阁,‘拜访’一下阁主。”

“拜访?”言书玩味的重复了一遍,似乎觉得有趣:“若要拜访,怎么不大大方方的递了帖子?反而半真半假的编了这样的故事?连带着自己父亲也一道诅咒了进去。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呢。”

林谦不大在意这语句里的嘲讽:“我原准备了旁的说辞,只是后来出了婉君的事……”略略一顿后,继续道:“既能有亲君卫替我试深浅,我又何必多费其他心思,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言语平静,目光却是掩盖不了的失落暗淡。

言书听着这话,还觉得寻常,倒是元夕耐不住了。

“唉,我原以为你虽然骗人,至少还是真心爱着那姑娘所以才会感伤,想方设法的引了亲君卫来,好让他们露了真面目,或者借此求着你们阁主给你主持公道。没想到,你除了满心试探,便是半点真心也无。可怕,实在可怕。”

中原的人,惯常话说半截儿,这种风气在读书人中尤胜,所以,冷不丁遇上元夕这般不懂遮掩的,难免会不习惯。

而林谦此刻就很不习惯。

瞧对方这打扮,在父亲给的讯息里,并没有提及这样的人。

其实,何止是缺漏了这一点。

林谦弃了茶盏,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道:“空知蓄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对阁主试探再三,实属不敬。如今败露,空知不敢奢求阁主原谅,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言书道:“要打要罚?虽说你父亲主事的琉璃阁与我这七宝阁是从属关系,可想来,你父亲也告诉过你,我若遇着他,面上虽是主子,可也要实打实的称他一声世伯,若是真以主子的身份自居,落在旁人眼里兴许要觉得我不尊元老。”

“况且,你又不在编内,比我还大上几岁。我父亲在时,尚且要与林世伯兄弟相称,所以,论资排辈下来,或者我还要称你一声哥哥?”

林谦道:“空知不敢。”嘴上说着不敢,面色却很坦然。想来,言书说的这些,真是他心里想的。

言书笑了笑,眼角弯的漂亮,染上了几分魅惑:“或者,你父亲还会告诉你,我这阁主的位置还没坐稳。便是你这样不敬,我也不敢动你分毫。所以,你这要打要罚,也不知是真是假?”

话说到最后,语调缓缓的落了下去,不知不觉间,沾了几丝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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