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疫情,折了言书两位贴身侍从,便是他早熟些,可到底年龄摆在那儿,伤心悲痛也是难免,因此他连着几日没有出自己屋子也没人觉着异常。
宛芳照旧去了育幼所,自那日从烟岚屋子里出来后,她就没有再开口说过话,言书也不寻她,也没有刻意安慰她,只是遵从她的意愿将她暂时调了开被囚禁后,元夕就迷上了
调制药草,或毒人或医人,全看他的心情。
如此一过就是两月,冀州城的病患总算是归零了。
任务完成,一干人等自然也到了回城复命的时候。
启程那日,除却康长海执意留下来继续看顾外,其余的都聚集在了城门外头,考虑到沿途回去不便入城,野外驻扎的帐篷也都备上了。
李集和元夕各自清点两边余下的人数,雍亲王一早带着平宁进了马车,将掌控全场的权利交。
莫北带着人帮着把行李一一安置到了车上,汪羽拢了手与言书并肩站着。
“此番劫难,真是多谢公子了。”
他说这话本就是满怀诚意,毕竟这是事实,也许在民众眼里,这次的事情多由朝廷支持,可他们这些深入了解,亲眼见证的人却知道,这回,是七宝阁倾了全力来救了这座城。
旁的不说,单看这剩下的人数也能知晓七八分。
相比于亲君卫内的队伍所余者不过两百。
可这公子却是不愿领这份功劳,谦逊道:“大人谬赞,玉璃愧不敢当。能有此成效,最大程度上还是要感谢皇上,感谢朝廷。”
汪羽笑道:“那是自然。”
言书道:“再者来说,若没有汪大人最早时候的当机立断,举措得当,这时疫还不知要如何蔓延呢。因此,这功劳,玉璃是不敢冒领的,还望阁主不要再提才是。”
汪羽点头道:“是,公子。”
谨慎一些原也没错。
清点完了回程的人数后,元夕就回了言书这边,束手站在那边。
从来这儿到现在,这个孩子看着倒像是沉稳可靠了许多。
那边莫北也整顿妥当了,赶过来与汪羽一道,送言书最后一程。
“虽说时疫已绝,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匀了一些药草,一同装到了车上,以防万一。”
这病最棘手的就是他的延时性,当时感染却不见得当场发作,眼下看着似乎都是些健全人,一路走到皇城还不知如何呢。
言书行了礼,道了声谢:“莫大人想的周到。”
眼看着日头一点一点上来,言书也不拖延,与两位大人再一次拜别后,登车上路。
来时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左右不过三日就到了,现下因为避着城镇,又不急于赶路,磨磨蹭蹭的,直用了半个多月了才算是回了皇城。
这时间掐的不早不晚,更好过了时疫的潜伏期,这批人,一直到了现在,才有法子感慨,自己这是真的活下来了。
亲君卫里,都是十几二十的少年,哪怕再勇敢也会有恐惧的时候,他们虽是效命皇家,却一直没有直面过生死。
这次由于言书的保护,他们一直都在冀州的外围,没有进去核心,可那些哭喊和哀嚎,却还是实打实的传进了他们耳朵里。
高墙之下,是平民百姓的无奈和忧伤,是他们围困在生死里头的苦苦挣扎。
如今终是回了皇城,故土的微尘,家乡的晚风,拂走他们强颜欢笑的面具,露出了底下被悲情冲击的千疮百孔的心。
也不只是谁,带头起了一声呜咽,在静谧的队伍中显得格外突兀,听着仿佛是幼兽的哀鸣一般,激得人生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发不可收拾……
言书坐在马车里头,只作充耳不闻,顺手按着元夕不准他下车去瞧热闹。
“怎么回事儿?好好的怎么都还哭上了?”元夕耐不住,虽被拘在了那儿,却依旧探头探脑的想撩了帘子道:“离乡背井,也算久别重回,哭一哭也是人之常情。你何必去凑这热闹,平白叫人难堪。”
“要论这个,也不该是他们去哭。”元夕嘟囔,顺带着小心翼翼的去瞧宛芳。
这姑娘本就话少,如今更是不爱开口了,十天半月也见不了她张一回嘴。
言书瞧他神色,知他担心什么,笑了笑扯开他的注意力道:“这一路说起来也是风餐露宿,亏得你事事费心,餐餐着意。好歹是护着我到了这里,等把我交给楚伯后,你这担子才算是卸了。”
元夕翻了白眼,去嗤他:“得了吧,你捏捏你身上的肉,可还剩了几两,等会儿见了楚伯,不把我皮揭了就算我好运了。”
这话却是严重了,言书虽是清瘦,可一路上过来却也刻意放宽了心思调养,就是怕楚伯啰嗦难受。
宛芳见他们斗嘴,也不插话,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时不时的拿竹简子去拨弄暖着银壶的碳炉子。
火星子嘣嘣的,一时之间倒似热闹非凡。
不知过了几许,车外的哭声渐渐的弱了下来,言书推了推元夕示意他下车骑马,领着队伍开拔进城。
春去冀州,夏夜回,路边的合欢都开了,间或有一两朵花绒从飘摇不定的窗户里头散了进来,零零散散的落在了宛芳的罗裙上头。
绕是宛芳心智最坚,到了这会儿也不由暗了眸色。
“合欢花开嫁娶时”,如今,花开荼靡,要嫁的人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为着的福祉,这几日宛芳都挑了或月牙白或烟罗灰的衣裙来穿,身上除却颈间的琉璃瓶外再没有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