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书下了决定,元夕也不想阻拦,自取了一条浸染了药汁的帕子,亲手替他系上:“不管为了什么,你总还是要多顾惜自己一些。”
他看了看那药罐道,心里也不知该是个什么滋味,呆愣了半晌终是喃喃道:“寨子里的蛊法最是恶毒,讲究生生相克之术,玉璃,我知你决心,可眼下这样做,未免有些太过狠绝了些,不管怎么样,那人是韶华啊。”
言书道:“我知道是韶华,也只有他,能原谅我做这种事。走吧,再晚怕是要赶不上了。”
医馆里头愁云惨雾,哀泣声不绝于耳。
康长海备了针灸药草,安安静静的立在一旁,等着言书到了,好及时下针。
宛芳还是没动,坐在那儿温情款款的看着韶华。
烟岚立在一旁,连眼圈都是红的。
言书全副武装的进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
“阁主……”许渐吉正在熬药,陡然见了他还有些愧疚,毕竟韶华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的事儿,他总觉得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没事儿,你忙你的。”言书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宽慰,转头去看宛芳:“你还好吧,脸色这样差。这几日都没睡吗?”
宛芳拍了拍脸颊,想着沾染些红晕:“主子,我没事儿。”
明明是极为悲伤的事儿,由她说来却连半个颤音都不见,平静的叫人难受。
言书看了看韶华,低声道:“烟岚,你去外头看着,我与韶华和宛芳单独说会儿话。”
“是。”烟岚点头,将屋子留给了他们几人,独自走到了外头,抱胸站着,不见喜怒。
言书走到床前,示意元夕把宛芳搀扶起来:“你去边上坐着,让康大夫过来,我有话交代。”
银针细密,又快又准的扎上了韶华的脖颈,脑袋,几处重要大穴,红黑色的血液源源不断的从他耳蜗处涌了出来。
言书的眉眼,几不可见的跳了跳,不忍的情绪一闪而过。
“元夕,把东西拿出来。”
不知为何,宛芳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韶华死了,眼下显然不会有比这更糟的情况,可看着言书的表情,她的心还是不受控制的狠狠跳了一下。
“主子……”突如其来的恐惧,叫人觉得不安,她小心的去瞧元夕捧着的陶罐子,错觉一股辛辣若有似无的飘散了出来:“这是什么?”
元夕抬眼看了看言书,哪怕他从来没有顾忌到了现在也不敢随便开口说话,生怕挑断了哪根神经,叫人抓狂起来。
气氛古怪到了极点,连许渐吉都有些不适起来。
若在往日里,言书总是最能体会别人情绪的一个,可眼下像是故意屏蔽了一般,不去理会宛芳的恐惧,只是看着元夕道:“你去外头,把蛇血取出来,这边,我跟他们说。”
听得蛇血儿子,康太医略显浑浊的眼敏锐的亮主,你们这是找到法子了?”
为医数十年,康长海从没有像这几日般自觉无力过。
无数患者在他手里失了生息,不说治愈,连好转者都寥寥,唯一做到的也只是勉力延长了他们的寿命,看着他们苦苦挣扎在生死边缘,再亲手送他们离开。
说实话,这几日死的人多,遗体也多,在祖上是仵作的许渐吉的帮助下,他也算基本摸清了这病的特性,若是能再给些时候,兴许他就有法子研制出相应的方子。
只是,眼下最缺的就是时间。
中医,在很大程度上讲究一个“补”字,形补,气补,日复一日的调理,稳是稳了,可对付这样突如其来的时疫却是不成的。
所以,陡然见了言书的举措,他第一反应是欣喜,比起自己的名誉,他更愿意接受江山辈有人才出。
毕竟,生死面前,垂了眼,不去看宛芳,只是问康大夫道:“他多久会醒?”
康长海探了探他的脉息,翻看了了一回眼睑道:“快了。”
言书点头,转向宛芳,一字一句道:“墨轻骑规章上头,凌驾于所有条款前头的第一行字写的是什么?”
“南北驰骋报主情,江花边草笑平生。”
这原是一位悲情将军的话语,据说,当时他一意维护自家皇朝,在边塞奋勇杀敌,却不料朝廷内里早已被买通,怂恿着皇上连下十二道金牌,将他召回并且残忍杀害。
这是他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尽忠职守了一辈子,为国效力了一辈子,最后却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可这位将军临了,也不过是倚江自嘲,不悔初衷。
墨轻骑,第一要紧的,只两个字,忠心,哪怕这所谓忠心到了最后不过一场愚忠,也要誓死无悔。
清冷的声音,平述着那句誓词,叫人听了,不由生出几丝敬意和感慨。
言书道:“是了,从你们进入墨轻骑的第一天,就该知道,这辈子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跟随我,效忠我。”
元夕取好了蛇血,搁到了几人面前。
殷红的血液像是活了一般,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泡,许是蛇的特性,这碗东西看着叫人觉得不祥,甚至带了几分邪恶。
宛芳心有所感,默默地退后一步,几不可信的看着言书。
偏生,那一人像是无知无觉一般。
“你们知道,元夕本就是从苗寨那儿过来的,虽不大通医术,对蛊术却很有研究。你们面前的这碗血,从引子到载体无一不是这方圆十寸内的至毒之物。”
自来了这儿后,眼看着韶华一日比一日病重,宛芳面上的冷漠就没有卸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