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言书的期许,元夕颇有几分认怂,畏畏缩缩道:“你别用这眼神看我,我也只是猜测……你知道的,害人我成,治人怕是不行。”
言书道:“如今这模样,治人与害人又有什么区别,若是没有法子,染病的那些人迟早逃不过一个死字,别人是,韶华也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元夕也不再藏着掖着,只又推了推碗,意思再明白不过,要想听法子,把饭吃完。
夜烛高照,带了几丝春天的暖意。
饭毕,两人对面而坐,商讨着为时下的困局寻个出口。
元夕道:“为了及时调剂药材,医馆的文案每日都会送出来,在你眼里,所谓的药草名字不过就是名字和后头的一串数目,但在我看来,却是一道道完善的方子。像你说的,康太医和许大夫,他们两或者确确实实是这里头的翘楚,可所有的治疗中,显而易见是为治而治。”
“为治而治?”言书有些不大明白这用词,下意识的反问道:“治病救人,不是本该如此吗?”
元夕道:“若是寻常病症,这样的法子自是最好的,温药进补,稳扎稳打的把底子弄好了,再用自身的素质去消灭疾病。可眼下,这病传播速度发作速度实在太快,没有时间来供人修复基础。你也知道,在苗寨的斗技场里头,要想活命,得先击溃对手,再来保重自身。”
一番比喻,言书也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釜底抽薪?先将这病压制下去,或者说使重药克制住,再来做调理?”
元夕点头道:“我总觉得这时疫跟中毒似的。”说到这儿似有些难掩的厌恶,抽了抽鼻子继续道:“你想啊,一个人要是中毒了,第一件事是什么?自然是解毒嘛!如今的那些个方子,桩桩件件都在温补上头,这怎么能成呢?追不上呀。钱叔说了,有些时候,以杀才能止杀。心慈手软真不是什么好事儿。”
明明是大逆不道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反而有几分叫人信服的威力。
以杀止杀……
这样的情况前朝也不是没有过,霸道的药最好制,一剂下去,生或者死就都成了天命。
治病救人的大夫,也许在那一瞬间就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这样的事情,正规的医者是不愿垂了眼,手指捻着袖口的银线细细摩挲。
半晌,终是下定了决心:“元夕,你去找许渐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偏方这块就由你们两人负责,康太医那儿,暂时不要惊动。”
“我不去。”黎元夕拒绝的干脆:“今早宛芳走的时候我答应过她,要好好照顾你。冀州那样多的人,派哪一个不成?偏要把你自己身边的人调个一干二净。不行,绝对不行。”
言书看他那样,不由笑道:“你这是在夸我眼光好,所以身边的人各个可堪大用吗?得了,只是叫你与他协商罢了,他懂药性却不善制毒,归根结底还是要你自己来制的。”
元夕不满:“我来这儿是为了护着你,这些人的生死又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做什么要因为他们舍了你?我虽读书少些,弄不懂你们那些弯弯绕绕,可我又不傻……宛芳进医馆前为什么要朝你磕头,不就是怕不能再照顾你吗?我不去。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去!”
他就是个性子单纯的人,遇事也总是一根筋,既然说了是来守着言书的,旁的事儿到他这儿自然不值一提。
生也好,死也好,与他确实毫无关系。
可是……言书看着他,认真道:“元夕啊,你知道的,几日前我可是在外头夸下海口,说在时疫得到控制前,但凡肯配合的人,每日半吊钱。这几日派发银钱的时候,你也跟着。如今,七宝阁的印鉴都在你那儿,库里还有多少钱你也不是不清楚。你想啊,若是一直没法子控制,不说我了,就是七宝阁大约也经不住啊。你总不能看着我没钱吧。”
没钱?元夕皱了皱眉头,朝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为着来冀州,这少爷的装扮看着倒是精简了不少,可只看头上那个用来束发的碧玉簪子,怕是不下百金之数。
那一身黑色衣衫,看着倒是朴素了,可他也曾听说过,叫做妆花云锦,因为制作工序繁复,一匹之价可以在冀州这样的地方换一套小院子。
一个日日把院子穿在身上的人,若是穷了会如何?
元夕有些苦恼了。
言书将饭菜往回推了推,示意他往里头瞧:“如今我只是顺着大家伙吃大锅饭,你就放心不下,每日按着三顿给我开小灶,若是有一日我真穷了,怕是要刨树皮,撅野菜赖以充饥,到时候你又当如何?”
单纯的娃娃最容易被刻意绘制的场景所动摇,就像元夕,不过寥寥数语,就激着他落魄后的遭遇……
真正的落魄,他曾经历过,也因为如此,才能不想言书有同样的遭遇。
变成穷人,那是不行的。
微蹙的眉眼显示着少年此刻的动摇,言书抓住机会临门一脚:“元夕,我身边离不了人,叫你跟许大夫商讨也只是在安全的基础上。若要留你在身边,医馆你是进不去的。好在,言家传递消息的法子多的是,只捡你们能用的来沟通吧。”
“留你在身边”。
短短五个字,打消了元夕所有的顾虑:“你既这样说了,我也没什么好辩驳的,可是有一点你得清楚啊,我这人救人是不会的,就算能制也是那什么……嗯……不大能入口的……”
言书道:“像你的血那样?”
元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