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夫,你可去瞧瞧,十二号病人闹腾起来了!”
这厢正熬着药,就听里头闹了起来,乒乒乓乓的声响像是打翻了什么东西,随之而来的是病患撕心裂肺的哭喊。
小小个儿的随从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白噗噗的脸上清晰可见一个硕大的巴掌印。
“脸怎么了?”许渐吉不敢耽误,弃了药罐子就往那儿赶,可一边走一边也不忘关心这娃娃的伤势。
这孩子原也是墨轻骑里出来的,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还是个娃娃,却到了这里给人端屎端尿,还要白白挨一掌,说起来也是叫人心疼。
“没事儿。”少年很乐观,丝毫不觉得受了伤害,只是一心一意的担心着里头那一位:“方才还好好的呢,也不知怎么回事儿,突然就开始喊疼,摸着也烫人的很。我原想着拿帕子给他冰一冰,叫他能好受些,却不想反惹的他发了狂,砸了药碗不说,还喊打喊杀的。若不是韶华哥正好在,怕是要出大事。”
出大事?许渐吉小小的在心内嗤了一声,眼看着人都要死了,还有什么大事不成?
“你别过去了,在这儿把药炉子看好,这是康太医的方子,别弄砸了。对了,顺便去找罐药抹一抹,若是就这么随他去,怕是明日会肿的不能看了。”
说罢,赶着走了几步,将少年抛在了身后。
发作的病人原在最里头的屋子,是病情最重的那一间,除了盛药的碗外,桌子椅子也已经被砸的稀碎。
此刻,发狂的病人被韶华压在了床上,许是因为挣扎的太厉害,本该蒙在口鼻上头浸染了药水的纱布被撞落在地,两人几乎面对面的僵持在那儿。
许渐吉脸色大变,大踏步上前,捏着什么药草,一把蒙住了病人口鼻,瞬间将他药翻过去另一手拽过了韶华将他推了出去,急叱道:“纱布呢!”
“纱布?”韶华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脸,歉然的笑了笑道:“掉了。”
还能笑的出来?许渐吉无奈:“去把脸洗了,喝了药换了新的纱布再进来。”
虽然说这些个举措并没什么大用,不过聊胜于无,叫人心安罢了。
韶华道了声“唉”,没心没肺的下去洗手了。
许渐吉抬眼看了看捂着左臂立在一旁的的烟岚,皱了皱眉道:“哥,你手还没好全,也别在这儿熬夜了,早些去休息吧。”
一家子人过来,两个病患,也不知是来帮忙还是添堵的。
一口气叹在心里,他伸手去翻看被他用麻药稳住的那位病患。
果然呢,还是烧的怕人,不只嘴巴里,连身上都开始出了燎泡,一碰就破,方才又那样死命挣扎,蹭的满床都是。
如今,人也僵了,眼也值了,整个人哆哆嗦嗦的,眼看着是要不行了。
“今儿坐诊的大夫呢?”
为着保险起见,几个屋都有负责留守的人,与其说是大夫不如说是学徒或者江湖游医,懂一些皮毛,会应付一些紧急状况,可要实实在在的看病却是不能了。
负责服侍的小厮垂手道:“王大夫才刚被砸破了脑袋,现在下去包扎了。”
“大夫!救我!”本该失了神智的病患突然回光返照,一把拽住许渐吉的手死死哀求:“大夫,我还不想死!”
用力之甚,几乎将他手臂抠出一口洞来,明明就是全身不能动弹的状态,不想还有这样的力气。
“好好。”许渐吉一边小意安慰,一边用银针法想着将他的热度压下来:“你去把药再熬一碗来,想办法给他灌下去。”
虽然病人的求生意志算的上强烈,可显然是时日无多了,因此打翻了这一碗,一般情况下小厮不见得乐意再给他端一碗,毕竟,眼下药材可紧张得很。
所以,陡然听得这样命令,小厮还愣神了一会儿,好半晌才算反应过来,懵懂的答应着出去了。
烟岚还在那儿,看他这样难免不解道:“许大夫,这人看着是不行了,灌再多的药又有什么用。”
言下之意竟是有几分觉得浪费了。
要说从前,烟岚一直都是温润仁厚的性子,可自打他受伤以后,仿佛就像变了个人一般,虽然还是那样面上带笑,可说出来的话却总叫人觉得有些太过冷酷。
许渐吉道:“烟岚,这好歹也是一条人命,生或死本就可怜,难道要我救都不救直接放弃吗?我做不到。”
“人命?”烟岚笑了笑,面色不变:“这里那么些人,哪个不是人命?许大夫,从前在言家,主子从来不会忌讳着你用药,要什么有什么,不论是试药还是医治猫狗,尽够着你,唯恐委屈了你。可眼下是在冀州,不是在皇城,你手中要负责的也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而是一座城,你若还不知道精打细算,怕是将来要后悔。一个将死之人,已然回天乏术,不若弃了吧。”
弃了吧……
三个字像是咒术一般硬生生的撞进了才换了面纱回来的韶华耳里,直叫他愣神的站了好一会儿,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放弃一条人命,从烟岚嘴里说出来仿佛是碾死一只蚂蚁一般……
也许,对现在的冀州来说,这样的认知和觉悟才是最清醒和识时务的,可不知为何,由从来说,总有几分违和的诡异。
许渐吉不理他,仿佛什么都没入耳一般,只顾着安抚手下的病患,直到小厮重新将药端了回来才说开了口:“你过来,帮我扶着他,我们把药给他灌下去。”
烟岚站在一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笑了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