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书走后的一个多时辰后,院子里剑拨弩张的气势才算有所缓和,几个人像是失了主心骨一般呆坐在那儿,默默不语。
元夕解了银针,独自缩在角落里,虽是没再瞪着许渐吉,可神色还是不大对,阴沉沉的没有一丝笑模样,仿佛换了个人一般。
宛芳和烟岚比起韶华来说,总是算是相对知情的,可也正因为这样,对于元夕的反应才越发吃不准。
“主子的事儿,你应该最清楚,亲君卫会来你也是一早就知道的,怎么还要这样?今儿若不是许大夫摁住你,你还准备动手从他们手里抢人不成?”
不说这个倒还罢了,一说起这茬,元夕回转了眼神,阴气森森的看着许渐吉:“你知道的对不对?他要被带去的地方根本不是一早与我说的那般,他说要吃些苦头也不只是皮肉上受些轻伤对吧?你和他一道,哄着我熬了那么些鬼东西,说到底就是怕我阻止,故意要我安心是吗?”
这样的神情,这样的语气,落在许渐吉眼里,叫他说不出安抚的谎言了,短暂的沉默后,终是点了点头。
“元夕!”在所有人的惊呼中,黎元夕像是一道鬼魅般逼近了许渐吉,手指反转间银光乍现,竟是一条染了特殊颜色的“琴弦”。
这些个人里,也只韶华一人知道,什么匕首软剑,对元夕来说都不过是花把式的玩意,只有这条像是“琴弦”唤作“秦丝”的丝线才是他用惯了的杀人兵器。
这个人,这条命,在遇到言书前,学的所有的本事都是为了杀戮。
“元夕,住手!”在看到他移动的瞬间,韶华反手就想去摸剑,却骇然发现,别说是拔剑了,就是连抬手都成了奢想,情急之下只得大叫:“你想想主子,若是他回来了,发现你杀了许大夫,你觉得他会原谅你吗?”
“他不会回来了!”元夕猛的回头,看着韶华,咬牙切齿道:“他骗我!他不会回来了!方才若不是他阻止我,我不会看着玉璃被带走。我要杀了他,再去救玉璃!”
明明是凶狠的表情,凶狠的语气,落在韶华眼里却瞧出了几分被遗弃一般的可怜神情。
“秦丝”缠在许渐吉的脖子上,勒出了一道可怖的血痕,只是,也只是血痕罢了,韶华微微松了口气。
这个小狼崽子虽是发了狠,可到底还存了几分理智,没有真的想要许大夫的命,否则,以他的本事,许渐吉这会儿怕早已经横尸在院子里了,哪还有他劝说的余地。
楚伯年纪大了,哪里还跟的上他们的节奏,看着元夕忽然从角落一下子闪到了许渐吉那儿,似乎是想杀了他的时候,几乎没背过气去。
好容易见韶华喝住了他,哪里还敢再耽搁,小跑着到了元夕面前:“孩子,我知道你心疼三爷,可眼下不是生气得时候。方才他走的时候老奴在旁边看的真真的,他叫你等他回来。乖,啊?听楚伯的话,不闹了。咱们先坐下来,听听许大夫怎么说好不好?”
说实话,不止元夕这样,连楚晋心里都在犯嘀咕。
言书走之前,曾跟自己说过,这一遭是要吃些苦头,又借口说自己怕苦怕累怕疼,拘着许渐吉一道在屋子里熬了些上回给宋姑娘续命的药。
这个小主子,一贯都是怕疼怕伤的,他这样说,自己也就这样信了,如今看来倒是自己糊涂了。
不知道为什么,楚晋很相信元夕的直觉,确认他不是无辜暴起伤人的孩子,再加上方才被质问时,许渐吉确确实实点头了……
不说元夕了,连楚晋心里都开始慌了。
在韶华和楚晋的劝说下,元夕终是放下了“秦丝”,重又缩回了角落,对着才刚用心熬煮过的药渣子,眼眶红红的发起了呆来。
韶华才刚失去知觉的手臂重新获得了自由,他也不愿在这时多做计较,只是认真的看着许渐吉道:“你我自小一处长大,我想你会瞒我们,也是因为主子下了命令,在这点上头,我不想逼你。只不过,我要问你一句,元夕方才说,主子回不来了,是不是真的?”
脖颈间凉嗖嗖的,想是出了不少血,可许渐吉也清楚,元夕是手下留情了,否则这会儿他大约是身首异处了。
只是,现在的他没有半分劫后余生的欣喜。
宛芳回房取了药来,丢给韶华示意他去给许大夫上药:“这是主子的意思,逼他没用。”
言下之意,便是说自己也是知情的。
其实,方才元夕暴起的时候,宛芳远比韶华更早一步发现,只是也与他一般,右手被元夕控住动弹不得,直到方才才被解开。
韶华皱眉去看她:“你知道?”
宛芳点头道:“我知道。这几日,你在墨轻又受了伤,主子便是想说也说不到你那儿去。我们这些人里,他要瞒的说到底也不过是楚伯和元夕罢了。”
楚伯年纪大了,言书不愿意他整日里担心这些有的没的,至于为什么不告诉元夕,端看他方才的反应就能窥见一二了。
宛芳道:“你们三个中,主子最不放心的便是你,怕你因为担心反而冲动坏事。如今,既然事已成局,也自然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许大夫,你把事儿都跟他们说一说,也好叫大家各自早做打算。”
说完这一句,宛芳就走了,天色快夜了,有些事还是得抓紧时间,否则,怕是不好办了。
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五个男人在那儿面面相觑。
才刚处理过得伤口有些隐隐的刺痒,叫人恨不能上手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