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书看他这样为自己气恼,竟像是自己被下了套一般,不由好笑道:“你做什么这样的表情?莫不是因为我叫你在外头守着耽误你捉鱼了?”
见他还有心思打趣自己,元夕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回手一个爆栗敲在他额头上,嘴里还喋喋不休:“你不是从来都最聪明了吗,啊?今儿是傻了?送死的事儿你也上赶着往前凑!人皇帝自己还没好意思开口呢,你就巴巴儿的往人刀口上撞。你的命就那么不值钱?”
言书皮肤白,从来又娇养的厉害,哪里被人这样对待过?
虽是没有丢脸的痛呼出声,可脑袋上飞速红肿的皮肤还是证明元夕这一下用的力并不小。
可谁叫自己理亏呢,兴致勃勃的给了种了蛊,结果还没机会怎么样呢,自己就要先死了,换了谁都得狠狠生气。
所以,他并没有回嘴,只是抬手捂着被敲的地方用力揉了揉。
元夕本是气急了动的手,可好歹还记着眼前这公子就跟他长相一样,金尊玉贵抗不得揍的,所以多少还是收了力气。
却不想还是把人打的快哭了,一时懊恼无比,反而静了下了。
言书见他突然哑了喉咙一声不吭,还有些不习惯,少不得开口解释了一番:“在我们这儿,皇帝本就是至高无上权威的存在,他说的话,别人轻易驳斥不得。今儿,他既透了这个意思,左右是要我去做的,差别不过在于是他下令,还是我自己请命罢了。你想啊,与其要他用皇帝的名头给我下令,是不是我自己挑明了会更好些?既来之则安之,躲不掉的事儿,自然要寻一条最好的路去走,你说对吗?”
“好路?”见他大难将至,还能绕有兴致的跟自己辩驳,才压下去的气不知不觉又往上窜了窜,元夕强迫自己盯着言书小寿星一般的额头好一会儿,才算把自己跃跃欲试的手摁了下去。
“你倒是告诉我,照他那个说法,你还能有什么好路?难不成,敷衍的丢你一句保你一命,你就又对他感恩戴德了?玉璃啊,你那么聪明,难道就瞧不出来?他若真有底气,断然不会这样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了。别说保你了,只怕是连自己都护不周全。”
“你是这样看他的?”言书道。
元夕理所当然的回道:“哪里就是我这么看他了,你们皇城上下不都这么看他吗?”
听到这儿,言书忽然有些明白谢韵的急切了。
蜚短流长,往往是比真相更伤人的东西。
言书看着他气鼓鼓的模样,不知为何有些心酸又有些好笑:“这事儿也不是到了他这一辈才起的源头。先帝天赋不够,眼界平平,虽有傲气却缺傲骨,行事作风多仰仗太傅,若非如此,也不会有今日一家独大的局面。老子的摊子儿子来收,说实话,青文也不容易的很。再说了,他说的话,也并不是全无道理。”
对待向安这个启蒙恩师,谢韵从来都是敬重有加的,也正因为这样,到目前为止,两人明面上还算过得去,向安对谢韵也没有太多防备。
可日长必然梦多,越是往后,谢韵的决心就越是藏不住,到那时,反而被动。
言书叹了口气,笑道:“虽然知道打草会惊蛇,可还是忍不住幻想,便是有蛇,也许我一棍子下去正巧是砸在蛇的七寸呢?既然事成定局,咱们也就不要多想了。元夕,你如今是墨轻骑的统领,有些事儿心里多少也该有个数。这次的对话,你只当从来没有入过耳,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尤其是凌战对吧?”元夕接口道,无奈的摇摇头:“我算是瞧明白了,在你言玉璃眼睛里,这世上人人都不易,人人都可怜,人人都身不由己,除了你。我就不明白了,你对自己的人生到底是哪儿满意了,嗯?竟能叫你这般任劳任怨,普度众生?”
中原的文化,元夕并没有琢磨的太透,却又偏偏热爱四个字四个字的说话,因此常常会词不达意,弄出些个笑话。
“元夕,好好说话咱们还能做朋友。”不知为何,心里的阴霾不知不觉散了一些:“舞阳这个人活的干净也纯粹,有些事儿,他不知道远比知道好。”
“是是是,他啊就是活在清泉里的媚儿鱼,不但水要干净,还不能冻着凉着。”元夕翻了个白眼,懒怠再去理他。
宛芳在溪水边坐着。
她是那种做什么就是什么的人,答应了言书为他钓鱼,等他们回来的时候,身边的框里果然装满了鱼。
言书:“……”
元夕:“……”
再回玉清台时,太后看向言书的目光似乎格外和善。
凌战还在那个角落,支着鱼竿打瞌睡,言书看着他,仿佛看着年幼时无忧的自己。
元夕说,自己执意护着凌战是为了“普度众生”,其实不是的,从始至终,他想渡的也只有自己一人罢了。
“言公子。”
轻轻柔柔的声音,正是雍亲王的小女儿,谢简乐。
想起方才谢韵的那些盘算,此刻再见了本人,言书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感想。
好在,自小养成的习惯使然,哪怕心内有壳卡在那儿,也不至于怠慢。
言书规规矩矩行了一礼道:“平宁郡主。”
许是第一次这样主动大胆的同一个外男说话,虽说不是独处,可按着她的性子还是难免紧张局促。
手中的帕子几乎快被绞出丝来,略施粉黛的俏丽面庞红的像是快滴出血来:“方才投壶作诗的时候,似乎没有见着公子,是对这些不敢兴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