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敛这般公私分明,倒叫言书有些难受,肚子里那口气一时之间不知是该松还是该叹。
好在,他们这样经历过的人,从不需要人安慰。
秦敛一跪一磕头间,就把所有的情绪收拾干净了,再起来还是那个端肃的冷面管事。
言书想了想,还是开口了:“人死如灯灭。生前再如何,到了如今也都算不得了。要说起来,傅堂主没有成家,也没有旁亲,这身后的事儿,就只能麻烦秦叔您多操心了。无论如何,傅姑姑都是银堂的堂主,既已将错事偿还,该有的体面还是要给,别叫人觉得我们七宝阁不重死者,刻薄待下。”
“是,阁主!”能得这话,对秦敛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安慰,答应的声音也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生气。
言书道:“楚伯,你陪着秦叔一道下去吧,这几日好歹帮撑着些,这边有宛芳她们在,不会有什么大事儿。”
楚晋虽没有秦敛那些忧思,可说到底这是自己的弟弟,心思想法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如今既得了言书允诺,哪有不愿的,行了礼后就拉着秦敛一道下去了。
这两人才走,一早悬挂在屋檐下的元夕翻窗而入,把对着碗盏犯愁的言书唬了一跳:“你做什么啊,有门不走,尽跳窗户。”
元夕无奈:“昨儿不是我守夜吗?韶华说,你们这边守夜都是住屋顶的呀。”
“屋下意识的转头去瞧自己寝室里那张侧榻,拿捏不准该不该告诉他真相:“不冷吗?”
“冷倒不算冷。”元夕还在抱怨:“你们这儿什么都好,就是水太多了些。眼看着要开春了,蛇虫鼠蚁都要出窝,我昨儿在上头,光是蜘蛛就掐死好几只。”
“蜘蛛而已,黎少爷威武,还不是手到擒来。”言书讨好的将剩下的燕窝推过去:“楚伯放了不少糖,知道你喜欢吃,特意给你留的。”
“嗯,好吃。”元夕从善如流的喝了两碗:“东西呢我是要吃的,但八卦我也是要听的。你说,只要我多留几日,就能知道傅琴的事儿。可我看了这半晌,愣是没瞧明白,好好的,她怎么就死了?你派人杀的?这可不像你怠!
“杀人?”言书失笑:“倒不至于。只是这傅琴的死,左右也与我脱不了干系就是了,或者说,就是我促成的。”
拒绝了老赵的车后,傅琴果真如她所言一般在皇城中四处游荡,不说跟在她身后的宛芳,大约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这是要去哪儿。
元夕不解:“她即是乱逛,怎么会就这么死了?难不成遇上歹人了?”
“是啊,歹人。”言书将最后一点燕窝全归到元夕碗里:“你还记得那一日傅琴带着的两个侍卫吗?”
“记得啊。”元夕道:“关了傅琴后你不是将他们两个一并交给秦敛了吗?这与歹人又有什么关系?”
“元夕啊,你记不记得从前你在寨子里的时候,那些关押你的人除却一天到晚找骨骼奇异的幼童训练他们做杀手外,还干了什么?”
“炼蛊啊。”元夕顺口回道,说完才有所察觉,不由自主瞪大眼道:“你的意思是,你在那两个侍卫身上种了蛊?然后指挥他们扮成歹人去攻击傅琴,然后杀了她?”
“猜对了一半。”言书道:“元夕,你既跟着我,就要知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叫自己人手上沾血。”
“哎呀。”元夕不耐烦了,东西也不吃了,上来就吊着言书胳膊:“别卖关子,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告诉我呀。你知道的,我天赋很够,就是默契不足。您老人家行行好,提携提携我,可好?”
“老人家?”言书笑着调侃道:“原来一两岁的差距在你眼里就是隔了辈。好吧,乖儿子,叫一声爹来听听。”
元夕眨了眨眼,半晌才听出这是被占了便宜了,当下一个猛虎扑食将言书摁在了躺椅上,伸手去咯吱他:“你还要脸不要了?不过才比我大一岁,就这么急吼吼的要当爹了?我原来还以为是楚伯他们急着给你说媳妇儿,看来都是你自己授意,啊?”
这一通闹,直把言书咯吱的直不起腰来,偏生今日两位老人来的早,他只是草草梳洗一番,并不曾带什么暗器在身上。
最后还是宛芳出手,才算将这对半大的娃娃拉扯开来,哭笑不得的看着才整理好的衣衫被揉的一团皱。
元夕顶着一头凌乱的发,得意洋洋的:“你呀,总是趁凶逞强。看看,卸了爪牙就不行了,就会跟我横。”
“是是是。你最厉害。”服软这种口头上的事儿,言书说来就来,没有半点架子:“过来,我帮你把头发收拾好了。也不小了,疯玩起来就没个样。”
也不知为什么,这几日对着元夕,言书总有一种做哥哥的自觉,虽说榜样做的不太好,可他一点也不怕在他面前暴露自己阴暗的一面。
这种感觉,要说起来,似乎也不错。
服侍人的事儿,言书长这么大还没有认真做过,拿着篦子的模样看着颇有几分笨拙,可宛芳在一旁看着,竟意外的觉出了些许温馨。
垂散在肩头的发丝被一缕缕的归置回软了语调道:“我是第一回给人梳头,若是扯痛了,你告诉我一声。”
元夕乖乖的坐在那儿,身体配合着一动不动,嘴上却不停歇:“所以,我哪一半没有猜对?”
“蛊呢,是我让秦伯下的。人也是我叫人操纵着放出去的。只不过,我下的命令不是追杀……”言书将还没散架的辫子往他脑袋上绕了一圈,扭出一个奇怪的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