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书要是认真跟人交心起来,大约是没人可以抗拒的。
元夕本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围观,毕竟这事儿受伤的不是言书,旁人在他眼里是死是活原也没什么差别。
可事情发展到这儿,他就不得不开口了:“林谦,说到底你也是个男人,做事竟还不如一个姑娘有担当。婆婆妈妈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你说你让婉君姑娘走,是为了她好?我看是为了自己吧?怕你老,怕你死?怕你要负担她一辈子的伤心。说到底,就是自私罢了。”
说到这儿,又想起前几日言书送婉君过来的事儿,更是不赞同:“早前,你还想瞒着那姑娘你中毒这事儿?唉,你是怎么想的?她死里逃生,背井离乡,你却抛下她连人影都不见?自我牺牲成一个负心汉的模样,也叫她莫名其妙成了被抛弃的怨妇。我倒想知道,这种情景下,你凭什么觉着她会幸福?”
元夕说话向来利落,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往外蹦,语速又快,打进人耳里,叫人措手不及。
林谦被这番雨打玉盘的话一激,除却一句“我不是”外,再找不到别的话语反驳。
“不是什么不是。”元夕可不是言书,也懒怠顾虑对方颤抖如枯叶的身体:“你若真为了她,就收起你那些可笑的自尊心。让那姑娘陪着你,哪怕是死呢?好歹也叫她少些愧疚少些遗憾。报恩这样事,也不是说旁人需要,只是自己求个问心无愧罢了。况且,她对你也不只是报恩那样简单的情谊。”
报恩简单?这话大约也只元夕能说了,言书在一旁听着,不由自主的去看他颈后那朵绚烂的彼岸花,目光流转间,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如此闹了一场,林谦终于不再提要将婉君送走的话,只是这皇城他们却是不能再待了。
且不说莫宇信不信婉君就这么死了,便是林谦在这儿的消息传出去,怕也能再将亲卫军引来,林谦身子弱,大约是再禁不起这样的折腾。
况且,皇帝大选在即,各州各府都要送自己闺秀来皇城,这几日大约各处都不太平,留在七宝阁也实在不利于修养。
归此种种,言书做主,将两人一并送出了城外,由许渐吉专门照顾着。
除此之外,又传信回家,命烟岚连带了不少护卫跟着一道出了城,左右是要将他们护过这段时日。
才来时买的那些吃食,现下都已凉透了,元夕有一口没一口的咀嚼着,全当过了嘴瘾。
宛芳侯在靠近车门的方向,一言不发的。
她素来安静不喜说话,若是换做旁人大约也察觉不出她的情绪,可言书不是旁人。
“怎么了?从阁子里回来时,就觉出你有些失魂落魄。有什么事情,不妨与我说一说?”
知心弟弟的角色,他扮起来驾轻就熟。
宛芳摇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她不愿说,却架不住言书会猜啊:“莫不是看着婉君,傅琴,物伤其类吧?”
一句话正中红心,失了半心的宛芳悠悠回头,眸子里是见人瞧不清楚的情绪。
若是平日,旁人的遭遇也许并不能波动她分毫,可也不知怎么了,今夜生出这许多感慨:“女子不易。若再加上遇人不淑,那一辈子就成了灾难。”
她说的真心,旁人听得认真。
“是啊,不容易。”言书点头赞同,却也不愿她感伤,少不得劝道:“只是,你不是他们,韶华也不是旁人。你这一辈子不会是灾难。”
轻描淡写的安慰,能不能入耳还是两说,可韶华为人如何,除却言书外大约也没人会比宛芳更清楚。
这难得的少女情思迷茫,叫她不由自主的脸红了一红。
月色白蒙,倾洒下来,给这浮世的繁华渡了一层薄翼。
“宛芳,这世上的事虽不能样样如意,但总有那么一两个人,能叫人心怀期待,能叫人觉得生而为人也是一种幸福。”
言书在家安安静静的待了两日,一日照着六餐的量在吃,看起来倒似乎真的白胖了一些。
对此,楚晋相当满意。
凌战之前中了一回毒,修养了几日,再出来的时候倒是比往常还要更精神些,踏入言书院子那一声招呼,简直气壮山河。
彼时,言书正愁眉苦脸的在消耗日间的第四顿饭。
“这算什么?”凌战一头钻进屋子,不解道:“这个时候不早不晚的,你吃的是哪门子饭?”
“哟。你来了?”言书有气没力的挥了挥手:“随便坐吧。”顺手指了指桌上的银耳羹:“楚伯总觉得我太瘦了,一日日的鼓捣这些甜腻腻的吃食,想靠填鸭的法子将我喂胖些。可要来一些?”
凌战点头赞同:“确实瘦了些。但光靠吃也不过虚胖罢了。不如你每日里早起些,我带你打一套拳,或者还更好些。”
忙里偷闲的懒觉是言书唯一热衷的消遣,比起要取消这一爱好,还不如照楚伯说的,每日里多吃些。
好在,凌战也不过说说而已,并没有真想拉着他每日早起。对账日的情况他已经听烟岚说了,今日来也不过是关心一下言书对这件事后续的处理罢了。
“那四位的结局,你已经定了,那其余几位呢?你又是作何打算?这几日陈散在皇城,大约也是日日与你二哥碰面的。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盘算。”
一来就是正事,这人啊真是天生的劳碌命。
言书拿勺子挑了一颗红枣,“啊”的一声就要去喂凌战。
后者习以为常的张嘴,将去核的红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