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车厢的另一头有人吵了起来,一个男知青满脸通红,举着票对正坐在座位上的人说着什么,坐着的人却半点不为所动,大伙儿都爱看热闹,一个个支着脑袋往那边瞅。
原来坐着的人是一对四十来岁的夫妻,只买到一张坐票,偏要挤着坐。一排三个座位,冬天衣服穿得多,体型有些膨胀,三个成人坐着都嫌挤,硬是要塞四个人哪里坐得下?男知青自然不乐意,让夫妻两人让出一个位置,这不就争上了么!僵持不下,男知青愤然去找了领头的干部,干部又去找了列车员,这么一来,才硬压着那男人起来,嘟嘟囔囔的说了不少抱怨的话。车开了,旅客们的行李物件都归置的差不多,车厢里的乘客也就慢慢安静下来。
“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啊!”贺画感慨着,一个成年的男知青的正当权益,都要靠这样的方式去争取,而她们小胳膊小腿的,想想都觉得往后的日子艰难。
“谁说不是呢!”李程程附和说:“我妈为了不让我下乡,原打算把她的岗位给我,是我自己没要。我妈才四十出头,下面还有两个年龄小的弟妹,我这当大姐的接了工作,他们将来都不知道咋办。”
看来,知青里边还是有相亲相爱一家人的,难怪大包小包,连木头箱子都有。
“我跟你恰恰相反,自己考上的工作,上班不到一年硬是给家里人抢了。”现在说起此事,贺画已经非常平静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旅途漫漫,适当的自曝其短能拉近人和人之间的距离。
果然,李程程万分同情的看了过来。贺画只乐,连忙解释说他们最后也没得啥好,当然具体细节什么的这就没必要讲给别人听了。
火车哒哒哒的开车,目测时速大概四五十左右,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的,一千公里路程,实在是个漫长的过程。
临近中午,火车上开始卖盒饭,五毛钱一份不要票,有两个不大的肉丸子和一些炖菜,分量很足,看着还不错。有人要了盒饭,也有很多人舍不得,就着车厢免费的热水吃自己带着的干粮。贺画饭盒里边有俩鸡蛋和几张饼子,但大伯母说过,车上的盒饭该吃还是得吃,刚开春天气还冷,就图个热乎。
旁边的李程程也在犹豫要不要盒饭,她有钱,家里本就给了不少,七大姑八大姨的又给塞了不少,但从没吃过这么贵的饭,有些难以抉择。这时,就听贺画在旁边问了一句:“要不,我们两个合起来拿一份,一人一半?”
闻言李程程顿时眼前一亮,对呀,两个姑娘饭量不大,一半的量完全够吃,不由欢快的说道:“这主意真不错,那中午这顿我给钱,晚上的你再给钱好了。”于是两小姑娘欢欢喜喜分盒饭,旁边的人都有些羡慕,之前搭过几句话,几个知青去的地方不大一样,还有中途下车或者要坐更久的,所以只是聊了两句,客气一下,自然没有到像贺画她们一样可以分盒饭的关系。
但盒饭这东西它有两面性,盖子一打开,吃的人还觉得挺香,远远闻着的人却觉得如同生化武器,特别是车厢里头各种味道杂陈之后,汇聚成一种复杂的臭脚丫子味,实在是挑战人的承受能力。
贺画在吃完不久就感受到了,于是忍不住将窗户拉开一点点,顿时一股股凉风顶着脑门吹,避了避,发现避不开,终于死心将窗户合上,相对冻感冒来讲,这味道也不是那么难接受。
早上起得早,这会儿吃饱了就有些困意上涌,于是靠着车身打起盹来。
火车上的时间,消磨得尤其慢,白天还好,和人聊会天,打个盹,或者起身活动一会,都是消遣的方式。到了晚上,就难熬起来。她座位靠窗,还能往车身上靠,中间坐着的李程程,开始两边倒,最后靠着贺画睡着了。
贺画:“……”
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