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吹响号角,选择主动进攻?
顾承之扫视了一眼三连星周围的白子,按了按自己的额头。
感觉上是一种剑拨弩张的局势,实际认真地一看才发现,对方就只用了天外飞仙一颗棋子,以及左上角的三科白子来挑衅自己黑棋三连星的大本营。
杀哪边?
三颗白子?
笑话!
中腹又没有黑棋的落子,凭什么忽然对别人的一道外势起杀心?
那杀那一颗落单挑衅的白棋?
的确现在已经将其根据地去除了一半,如果此时选择去镇头的话,然后将对方往自己外势上赶去,那样还是有很大机会将其抓住。
但是……
黑棋选择去抓那颗白子,白棋就一定要跑吗?
一颗棋子而已。
既然你黑棋要选择大费周折地去围杀它,那就送给你好了。
等你花费两三手将起确保杀住的时候,恐怕棋盘上其他重要的地方都被白棋抢占得差不多了。
效率根本就没法比。
想到这里,顾承之第一次觉得还有这么恶心人的棋风。
东边放一子,西边落两子。
没为白棋围成什么实空,但就是硬生生地给黑棋原本顺畅的道路上扔了一大群石块。
那么现在应该怎么办?
没有任何办法的他,只好选择跟着白棋的步调,将战场转移,然后应了一手。
黑棋向上挺,狠狠地撞在这颗尖冲的白子身上!
而孔倪似乎已经看清了顾承之此时的想法,轻轻地摇了摇头。
白棋向下一立!
丝毫不在意黑棋对这片领地的宣誓,气势之蛮横,仿佛就要对着这个战场上的黑子进行宣战。
顾承之看到这步棋稍稍犹豫了一会儿。
考虑若是被对方扳住二字头,那么己方的发展形势将会变得很不舒服。
于是
黑棋扳!
强硬地先扳住对方的二字头,直接吹响战争的号角!
紧接着白子直接点进黑棋大空,正式宣告双方的战争开始……
在树上已经安好巢的小鸟发出一阵阵清亮的声音。
温和的清风将院子从敞开着的窗户中带着花香味闯进道场时,也顺带将年轻男孩的头发吹起起一阵阵涟漪。
棋盘上的局势已经越来越明朗,但是落子的声音却仍旧没有停息。
舍弃三个金角获得的外势加三连星布局的大模样,早已经被冲得七零八碎。
另外一方战场上,白棋大龙的眼位早已足够,而黑棋至今却只有一只后手眼位。
孔倪九段手中的白棋,就像主科医生的手中的手术刀一般,精准,冷漠。
宣战,厮杀,治孤,破眼,屠龙。
每一个步骤都在顾承之眼中都显得如此之完美,让他几乎找不到任何反抗地机会。
若是说范沅七段在与他对局时,给他的感觉是一种让人窒息的快节奏,以及对棋型碾压认知。
那么孔倪九段所带给他的感觉便是……
感觉……
手中的棋子仍未落下的顾承之在这一瞬间愣住了。
孔倪九段所带给他的感觉是什么?
进入中盘的完美控场?
不,大概这不是最重要的。
莫名奇妙地脱离主战场。
将局面从略显明朗变得极其混乱,再由极其混乱变为绝对明朗的局面。
用“轻兵”进行挑衅,然后当对方恼羞成怒想要进行大举进攻的时候,说弃便弃掉的果决。
这不正是他顾承之自己的下棋方式吗?
被早稻市众多棋手否定,同时也被范沅七段称为“哗众取宠”的行棋风格。
“注意到了吗?”
将放在棋盘旁的茶杯握起,孔倪风轻云淡地看着这位俱乐部的新人。
顾承之低下头,白皙的脸庞上神情晦暗不明:“孔队你是故意这么下的?”
“嗯。”
“目的是为了什么?不会是为了让我明白,之前我的对局能赢其实并不是因为我这种行棋方法有特殊之处,而是因为远超对手的棋力这种浅显的道理吧?”
“说对了一半。”
“一半?”顾承之抬起头,然后将手中紧握的一颗黑子按进了棋盒之中。
“一半。”孔倪认真地点了点头。
沉默了片刻,顾承之平静地说:“我输了。”
随后他站起身来,径直地向道场外走去。
对于这种明显是不懂礼数的行为,孔倪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
望年轻人的背影,他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他心中没有围棋。”
想到范沅说出此话时那笃定的表情,孔倪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