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替嫁?!我找高家说理去!”
“我是告了崔弘义,怎么了!姓崔的要没犯事,莫要说我一纸状书,就是有人击登闻鼓告到御前,他照样能好端端的,官家下旨拿他,那是官家英明!”
“……生米已煮成熟饭了?人都没瞧清,你怎么就……吃醉了?你糊涂啊!一醉误终身!”
“唉,当初你执意写这议亲信,我就不同意,早知如此……”
翌日天刚亮,正院那头就传来江逐年的咒骂,间或伴着茶盏摔碎的声音。青唯睁着眼,只身躺在榻上,身旁空荡荡的——江辞舟黎明前就起了,大约终于酒醒,悔不当初,先行去正堂与江逐年解释了。
青唯等到江逐年的骂声消歇下去,起了身,外间的丫鬟听到动静,推门而入:“少娘子可要梳洗了?”
这两名丫鬟青唯昨日见过,一个叫留芳,一个叫驻云,是江家专门拨来伺候她的。青唯不惯被人伺候,说:“你们帮我打点水,余下的我自己来就行。”
留芳笑道:“今日怕不成,待会儿少娘子要随少爷进宫,马虎不得。”
“进宫?”
青唯反应过来,新妇过门第一日,要向长辈敬茶,江辞舟的长辈,除了家里这个江逐年,另就是宫中的太后了。
驻云道:“太后疼爱少爷,少娘子要进宫跟太后请安呢。”
青唯脸上有斑,出行要带帷帽,驻云手巧,为她梳了个便行的堕马髻,簪了两根坠玉簪。
江逐年早就等在正堂了,他不骂了,但气未消,一脸愠色地坐在圈椅了,听到身边仆从说,“少娘子来了。”只当是没瞧见。
青唯看了江逐年一眼,他身形干瘦,蓄着长须,额头宽大,如果不是板着脸,眉眼倒是和善,乍一眼看去,有点像年画上托着蟠桃的寿星爷瘦一些的模样。
青唯从留芳手里接过茶,奉给江逐年:“公公请吃茶。”
江逐年睨她一眼,目光落在她眼上的斑,“嘶”地抽了口凉气。
可是木已成舟,他能怎么办?
他晾了青唯一会儿,从她手里接过茶,凉声道:“江家祖上耕读,书香传家,不奉行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你既嫁进来,就是江家人,不可目不识丁,你可念过书?”
“念过。”青唯道,“小时候父亲教过《论语》与《诗三百》,《孟子》也会诵几篇。”
江逐年颔首,脸上刚露出点悦色,只听一声:“不过……”
青唯是习武之人,她知道自己行走站立皆成姿态,等闲瞒不住旁人眼睛,何况这两年在岳州,她曾不止一次出手教训过袁文光身边的小喽啰,这些事,江逐年一查便知,“不过因为父亲是工匠,我自小跟着他南来北往,总得有点自保的本事,父亲后来为我请了武艺师父,我念了两三年书,就学功夫了。”
她知道此话必会引起江逐年不满,往回找补,“我功夫虽不高,足以应付寻常家贼,大江南北走得多,出行亦很有经验,可以随护……”
江逐年“嘶”地又抽一口凉气:“打住打住,我问你,子陵娶你,是为了看家护院出入平安吗?”
子陵二字,应该是江辞舟的字。
青唯摇了摇头,闭嘴了。
一旁江辞舟道:“上回路过谷宁酒坊,我让朝天给我买壶酒,他不去,说什么让我把酒戒了。不听话的扈从,带在身边有什么用?还缠着我掏银子给他打了把新刀。她会功夫,我看就很好,以后朝天也不用跟着保护我了,换她。”
“少爷——”江辞舟身边,那名平眉细眼,名唤朝天的扈从错愕道。
江逐年骂道:“都成了亲的人了,你看你说的什么胡话,她不懂规矩,你更不成体统!”
这时,一名厮役进来禀道:
“少爷,马车备好了。”
他们今日还要进宫向太后请安,江逐年看他们一个两个都不顺眼,摆摆手,让他们赶紧走。
却见江辞舟与青唯一前一后走到门口,一个吊儿郎当,一个步履如风,江辞舟他都骂腻了,今日正好捡个新的:“你看看她,再给她配把刀,出门就是江湖!”
青唯顿了顿,立刻收紧步子,规矩行了几步。
江辞舟吩咐德荣:“听见了么?去把朝天那把新刀拿来,给少娘子配上。”
朝天脸色又一变:“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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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与太后的关系,说亲也亲,说不亲也确实高攀不上,过世的大娘子是太后的远房表妹,与太后原本走得并不近,只与荣华长公主相熟。这个荣华长公主是谁呢?就是先帝的妹妹,今上的姑姑,小昭王的生母。因着这一层关系,江家才渐渐亲近了太后。”
去宫里的路上,江辞舟嫌细说起来麻烦,把德荣唤进车室,让他与青唯解释江家与宫里的渊源。
德荣说起话来生冷不忌,强在直白易懂。
“五年前,先帝爷不是下旨修筑洗襟台么?太后兴许是觉得少爷久无建树,洗襟台是个机会,就让小昭王带着他去了。后来呢,那台子塌了,少爷受了伤,不是外头传闻的轻伤,你想想,跟少爷一起受伤的小昭王,眼下还躺在宫里命悬一线呢,少爷受的伤挺重的,养了两年才好。太后或许是觉得愧疚,此后愈发关心起少爷,每逢大日子,都要召少爷去宫里一见。”
“说回洗襟台。照道理,太后深宫之人,不能见外臣的,但是洗襟台塌了后,先帝郁郁而终,官家继位时,还很年轻,那阵子朝纲有些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