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夫人听了解签先生的话,忧心忡忡,心不在焉地在桂香的搀扶之下离开了白云寺,到了山下,车夫已经在等候了,搬着踏脚凳过来,让桂香搀扶褚夫人上了马车。
褚夫人刚进去,帘子还不曾放下来,却不料那马儿倏然发狂,竟无人驱车之下,就直直往前奔去,褚夫人还没站稳,马儿这么一顿狂跑,她一头便磕在了马车门边上的横木上,差点翻了出去,亏得她反应快,死死地抱住了那一块帘子,才不至于翻下马车。
情况着实凶险,她若是翻出去了,很大可能会被车轱辘碾过。
车把式和桂香都吓坏了,忙在后头追,但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那马发了疯似地跑,褚夫人抱着帘子尖叫,眼看帘子就要脱落下来了。
落蛮的马车在这个时候抵达,她听得尖叫声,掀开了帘子却见前面一辆马车直直地撞过来,和自己的马车相距不足五十丈了,她一惊,飞快地叫车把式避让,定睛细瞧,却心下一怔,那不是褚夫人吗?她不是在山上吗?不是说每一次都在庙中吃了斋饭才回的吗?怎么这会儿就走了?
褚小五也认出来了,脱口叫了一声,“母亲!”
落蛮回头瞧了他一眼,见他素来沉静的眸子里,迷茫上了惊慌担忧之色,落蛮一咬牙,在两辆马车相遇即将擦身而过的时候,从车头一纵跃,跳了过去,但急乱之间,她却差点没抱稳,身子一滑眼看就要摔下去了。
小六子和褚小五惊呼出声,极儿也想要跟着跳下去,被姨娘死死地拉住,但极儿也吓得哭了出来,直喊着嫂嫂。
落蛮没有掉下来,藏于马腹中艰难地攀爬了起来,执住了缰绳,但马儿压根勒不住,而褚夫人却要翻下马车了,她只能先回头,把褚夫人抱了起来,丢进马车里,再回去勒马。
褚夫人惊魂未定,擦了一下额头,却发现满手都是血,惊慌之下,耳边响起了解签先生的话,心头渐渐地沉了下去,惧怕得全身发抖。
落蛮整个趴在了马背上,抱住了马头,指尖迸出狼爪,马儿若不停下来,她就别无选择了,因为这一路上来往的人太多了,若有避让不及的,就得沦为马下亡魂。
眼看着,马儿就要撞上对面的牛车,落蛮眸子一狠,举起了手,殊不知,马儿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倏然双腿跪下,狂奔之中的马车戛然而止,落蛮被掀飞了出去,落在地上,一抬头却见那对面的马要踩过来了,吓得她连忙几个翻滚,滚出了路边,再灰头土脸地站起来,气喘吁吁。
在场所有人都吓呆了,本以为这个姑娘就算没死都要断几条骨头,殊不知她就这么顽强地站起来,除了脸上手上擦伤之外,没有大碍。
那边厢,褚夫人在马儿跪下来之后,马车也倾倒,倒在了路边上,褚小五下去扶了她出马车,她便一手拉住褚小五,惊魂未定乍看到自己的儿子,她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褚小五没做声,只是撕了自己的衣裳为她包扎头部,褚夫人一直看着他,哭着道:“你过得怎么样?他们对你好吗?你恨母亲吗?”
褚小五没做声,只一味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等为她包扎好之后,又拿了她的手绢给她擦了眼泪和血水,才看着她,眸色清澈,“我在肃王府吃好穿暖不受欺负,早晚不必跪任何人,很自在安乐,勿念!”
他说完,转身便回了马车上,上马车的时候,小六子和极儿都伸手拉了他一把,小六子下意识地探出来把他藏于身后,警惕地看着褚夫人。
褚夫人无声地哭着,等到桂香和车把式追上来扶起了她,她还是在落泪,看着那边的马车垂下了帘子。
落蛮一瘸一拐地走回来,淡冷地看了她一眼,“没事吧?”
褚夫人才收回了眸子,轻轻地拭去眼泪看着落蛮,认出她来之后,眼神变得很复杂,但还是福身道:“方才亏得世子妃出手相救,多谢!”
落蛮不言语,又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褚夫人看着她的背影,眼神越发的复杂,先生说的话,迅速地应验了,她的贵人莫非就是世子妃?
但她们确实积怨在前,如今要求和,谈何容易?这位世子妃看着就不是好相与的。
等落蛮的马车走远之后,车把式也检查了马儿回来,禀报道:“夫人,马儿呕吐,许是中毒了,但今日只在府中喂过马料,出来后不曾喂过。”
褚夫人冷冷地道:“那些贱人,早暗地里诅咒我早死,不见得就没人敢先下这个手,走吧,回府,今日路上之事,不许跟任何个人提起。”
落蛮带着少年们上山,顿时就变得毫无意义,鬼影情报有误啊,幸亏是早一步出门,否则,真没办法错打正着,救了那褚夫人。
但是少年们不知道这次出行是有目的的,只以为就是来山中游玩上香,所以,撒欢儿在石阶上乱跑,憋闷了这么多天,今日可算是哭笑由己,不容易啊。
褚小五也和大家一起欢闹,但是,欢闹过后,他会陷入片刻的怔忡中,便再努力地扬起笑脸,终究眼底是蒙上了一抹阴霾。
姨娘们在寺庙殿里,也求了签,起哄让落蛮也求一支,落蛮见横竖来了,就依了女人们的心愿,求了一支一并拿着出去解签。
解签先生先帮姨娘们解了,都是上签,准确得很,说她们如今浮萍得靠,托得良人,后福无穷。
两人听得先生说的话,都眉目含情看着落蛮,羞赧地道:“先生说得真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