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马车代步,行军速度快了一倍都不止,一个时辰能走三十里往上。
到天大亮时,车队已离朝那城还不到二十里了。
昨日才被抢掠过,官道上不怎见乱民,但随处可见洒落的血迹,遗弃的尸体,烧毁的马车。
大都是老人小孩,甚至连不足两尺的婴儿都有,大多尸体都是一丝不挂,甚至被掏心挖肺……
还有许多女人,就跟大号的铃铛一样,赤条条的挂在树上,随着风轻轻飘荡。
血顺着身体滴到足尖上,又被夜风一吹,便一点点的冻了起来,有好几具脚尖上的血冰竟然和地面连在了一起……
看李承志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李丰小心翼翼的解释道:“老人小孩力气小,做不了什么事,留着还费粮,自然是能杀就杀,能弃就弃……而这些身无衣物者,定然都是富户,身上的绢帛衣物扒了,多少也能换些钱粮……”
李承志紧紧的咬着牙,又像是积了痰,心腹间发出“嘶嘶”怪响。双红更是赤红如雪,像被激怒了的野兽。
他不是没有看过听过,古时遇到战乱饥荒,百姓会是何等凄惨。
但听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一回事……这特么都是活生生的人……
抢便抢了,奸便奸了,这掏心挖肺又是为了哪般?
他盯着那几具被开膛剖肚的尸体看了好久,才从牙缝里迸出了一个字:“走!”
旁边的李丰隐隐有些心惊:这还没开始杀,郎君便好似红了眼?
数骑护着李承志,刚刚追上队尾,突听前队一声哨响。
哨声稍平,不是遇敌的信号,像是有塘骑来报。
李丰拿出铜哨回了一声,便见几匹马从队前奔了过来。
李承志眼尖,一眼就认出了张兴义。
但为什么穿的好像是衙役的麻袍?
旁边的李丰却一声惊呼:“崖叔?”
看李承志冷眼看他,李丰才反应过来,指着张兴义旁边的一骑解释道:“他叫郭崖,是舅公家的主事……”
意思就是郭存信的绝对亲信。
一听是郭存信的人,李承志的脸色猛的冷了下来。
怎么,是不是想逼着自己也为他去平一回乱?
心里转着念头,数骑便奔到了面前。李承志看了看,那郭崖四十出头,穿的是帛袍,但戴的是平头幅巾。
见到李承志端座于马上,他像是被惊呆了一样,只是傻傻的盯着。
李承志忍了忍,好险一鞭子抽他脸上。
只听他一声狞笑:“如何,要我下马,给你磕头不成?”
郭崖只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有如置身冰窖,再抬头一看,李承志一脸的杀气,像是恨不得拔出刀,一刀剁了他一般。
他心里一惊,飞快的跳下马,纳头就拜:“老仆见过郎君!”
李家的郎君,竟然真的开智了?
看李承志浑身杀气,张兴义哪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怒声骂道:“且娘贼……你上了那索思文的恶当了……李柏也上当了……”
李承志有些发懵。
不是说李柏是被郭存信逼出城的么,怎么又成上当了?
这索思文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正自惊疑,又听张兴义一声怒吼:“那杨道成呢……就是给你送信的道士……那是个奸细……”
李承志脸色猛变……
……
全军停在了朝那城往南五里外。
站在高坡上,甚至能看到城外农庄里的炊烟。
那是临时停留的乱贼在造饭,探马也已报过,看贼人动向,似是要押着抢来的财货和丁口返回泾州。
李承志跨在马上,看着朝那县城的轮阔,时不时的就会发出一声冷笑。
自己的养气功夫,真是差的太远了……
刚知道李柏是被便宜舅舅逼出城时,自己被气的七窍生烟,恨不得一刀剁了他的心都有。
甚至还谋算过,怎么把这个仇给报了……
压根就没想过,郭存信再差劲也是亲娘舅,怎会专坑外甥?
更没想过,李柏身份再低微,也是李氏家臣,不是郭家的奴仆,怎会被郭存信唬上几句,就冒冒失失的带着兵卒出城迎敌?
原来压根就和郭存信就没半毛钱关系,全是这朝那县令一手谋划的……
但也不能全怪自己。
当时看郭守正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自己就以为,这个舅舅绝对是个不着调的……
也怪李柏,被利益蒙住了眼,上了恶当。
索思文告诉李柏,只要是他带兵从贼兵手中抢来的,无论是粮草、财货,甚至是丁口,都是李家的。要是还嫌不够,他打开县仓再给李家贴一些也不是不可能,只要能将城外这乱贼平了就行……
李柏脑子一热,就领着兵出城了。哪知敌贼后面还跟着骑兵?
再看这索思文,真是打的好算盘,不但没想过亡着补牢,反倒想来个一不做二不休,买通了张兴义的手下给自己假传急令,竟想着连自己眼下这一旅也吞并了?
甚至有恃无恐到了极点,自以为就算谋划不成功,就算最后被李家识破了,也拿他没办法……
要不是印真被好好在关在昭玄寺的地牢里,李承志都怀疑是不是这贼和尚逃出来了。
玩的又是门阀政治这一套:利益为上!
老子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李承志阴沉着脸不说话,只等塘骑送来消息。
知道他此时绝对是一点就炸,李丰等人也是默然不语,只等李承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