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李松便动身,率车队与兵卒,沿泾河向西,穿过了崆峒山。
如果不出意外,两天后,他们就会到高平镇。
五辆双驾马车,一辆坐的是胡保宗,四辆拉的是铜。
每辆车底都装有两口一尺见方的铁箱,其中各装铜锭五百斤,然后上面或是摞着帛绢与毡帐,或是压着粮包和草垛,还有一辆车上装着几头冻好的猪羊。
胡保宗也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迹,但遇关防,便说是去高平镇拜会陆恭。
李松此次带了二十李氏老卒和八十宋氏乡丁。
一百丁卒皆穿札甲,个个夹枪执刀,一看便是劲旅。
李松原本是想让李柏去的,但李承志不放心。
他不是怕胡保宗会黑了这四千斤铜,而是怕胡保宗擅做主张。
比如不买铁料,直接买成甲胄,更或是一颗粮食都不买,全买成马匹兵器……
别怀疑,胡保宗绝对能干的出来。
印真能明白的道理,他自然也明白:如果能先朝廷一步解了泾州之围,即便有再大的罪过,也能遮掩过去。
那怕只有千分之一的机会,胡保宗也绝对会去干。
比如,便如李柏所设想的一般,将李承志手中这一千兵丁全部武装成甲卒,更或是具装甲骑,然后与刘僧绍开战……
四千斤铜当然远远不够,但以他泾州胡氏嫡长子的身份,即便一文钱不带,也绝对能赊的出来。
李承志很怕胡保宗半路上突然就开了窍想到这一点,但他又走不开,权宜之下,只能派李松去看着了,
李松是李始贤、以及李承志的心腹死忠,胡保宗多少还是会有些顾忌的,不会太过胡来……
剩下的九百兵丁便暂时交给李柏整训,李柏也算是久经阵战,即便这五六天内有乱兵来犯,他完全也能应付的过来。
那上万斤铁料早已炼完,其中的两千斤并四千多斤铅和锡筑成了佛像,剩下的八千多斤,炼出了大概六千斤左右的钢板,也已全部锻薄,割好,并穿好了孔。
为了节省工序和时间,每块甲叶都足有巴掌大,八个铁匠正带着几十号李氏壮丁,在往已织好的毛毡上固定这些甲叶。
李承志算了算,如果只造札甲,三百副应该是没问题的,但他只让铁匠造了两百副,剩下的将近两千斤钢板,则全部拿来锻头盔。
主要是他总觉的只穿个铁马甲,却把脑袋露在外面的行为,等于在提醒敌人:来,往这儿扎……
那三四千民壮也没闲着,宋礼深按照李承志的要求,带着他们在造木甲。
很简单,其实就是仿照札甲的制造方法,将两寸厚、巴掌大小的松木板串起来,再用麻布缝合,做成马甲的模样。
这也并非李承志所创,战国的时候就有了。家中贫困,无钱置铁甲的民户出兵役时,大都穿的是这种甲。
李承志还亲自试过,这种甲的防御力并不低,劈砍自然不在话下,对远距离的弓箭和乱战中的刺枪都具有很好的防御能力。
更让李承志觉的惊奇的是,这玩意的精神作用竟然比防御作用还要大。
那两百多被编入军中的僧丁,在知道到时作战时会有木甲穿时,竟然当场就落下了泪,直呼李承志仁义,并称若上了战场,必定死战。
仁义个屁!
他造这种甲,完全是拿来掩人耳目的。
即便有能力做到,他也不会让这一千兵丁全部披铁甲,只能是一部分铁甲兵,一部木甲兵。
而且还要轮着披。
今天你披铁的,明天他披木的,天天轮换……
如此一来,除了李松、李柏这样的心腹,谁又能知道铁甲是多少,木甲又是多少?
而到时真正上战场的,自然只会先上铁甲兵,等穿木甲都不得不上的时候,那就肯定已到了孤注一掷的境地了,还遮掩个毛线……
除此外,李承志还得盯着铜匠给铁佛渡金。
这是真正的技术活,别说皮毛,李承志连用的哪些原料,用的什么工序都不知道,所以只能找专业的人来干。
昭玄寺要统管一州的僧务,大大小小上百座土豪庙,佛像自然不少。
所以僧户中就有这种给泥塑绘彩,给铜佛渡金的匠户,所以不用发愁没人。
但等这些匠户开工之后,他才知道这活有多危险。
渡金的原料除了金和铜,竟然还有大量的水银,而且还必须是在水银加热的状态下工作。
这稍稍不注意就会汞中毒。
所以不管是监工的李亮李彰,还是这些铜匠,李承志全令他们用皮袍裹严,浑身上下,只露着一双眼睛。
一群铜匠边干边抖:这李家郎君胆大包天,竟然将铜全熔了,换成了铁的?
等自己将这些铁佛全部渡完,是不是也就到了被灭口的时候?
李承志脑子坏了才会灭口。
这些全都是人才!
其余不论,等有了机会,李承志肯定要开几座铜矿出来,这些人稍加培训,便是治铜铸币的好师傅……
所以他早就告诫过李松:用完后就养起来,他日后有大用。
包括这些铜匠的家人,也已被李松重点照顾,与几户李氏老卒编在了一邻……
然后剩下的就是那些妇孺老人了。
这些人也有活干:一部分给壮丁、兵卒烧制饭食,一部分的帮铁匠缝制毡甲。
总之所有人都没闲着,近万百姓基本安定。
李承志一直祈盼着,最好一直就这样安定下去,直到民乱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