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口的鸣冤鼓这时猝然通通响起,却不是有人鸣冤,而是今天全体衙差都要执行要紧的任务。
这里地处边陲,虽然名义也被直隶省管辖,实际上多数事务特别是即纾边患都得仰赖安北将军府的保护。安北大将军岳乐在这边不啻于二号的皇帝,当地百姓在暗中都称呼他“九千岁”。
他的女儿要来居庸关,自然是了不得的大事儿,所以一大清早衙役们就被鼓声吵醒,出来排班数列,严阵以待。
云豪也被尿憋醒了,他迷迷糊糊地出来找厕所,结果也被抓了壮丁。
谢老转给他戴上一顶破旧的皂帽,对他说:“今天任务吃紧,需要人手,你也来充个数吧?”
云豪抬了抬已经扣住他耳朵的帽子,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干完活儿有钱拿吗?”
“就知道钱。”谢老转又用那套道德上的犀利谴责鄙视他,然后再加一通爱国主义教育:“岳乐将军是俺们的守护神,勤勤恳恳地保护周遭百姓的安全。你身为这方水土的人,难道就不应该为他尽些义务吗?”
云豪道:“我不是这里的人士。”
“那你是外地流浪来的吧?”
云豪点了点头。
谢老转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说道:“关外太平,好混。你呀如果今天表现得好,我就求求老爷让你留在这里。有吃有住,还有保险,不比你流浪来的好啊!”
云豪本来是等楚昭儿的,哪里愿意留在这里?但他刚想说话,就听有人喊叫说:“谢老转,快点过来,就等你了。”
县老爷挑开车帘催促道。
谢老转赶紧屁颠颠地跑了过去,县老爷吩咐他说:“你去守西面。”
谢老转皱眉道:“大人,西面那么荒凉,柔嘉郡主不会去吧?”
县老爷手掩哈欠说:“爱去不去,把俺们的职责办好就行,不然,柔嘉郡主若是出了事儿,咱们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谢老转应是,回来对云豪说:“老爷让我守西面,那里荒僻,柔嘉郡主多半不会经过。你和老爷他们一起去正面迎接吧!”
晨鼓过半,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他们都聚集在城门口等待鼓绝放行。
云豪随着衙役队伍走出居庸关关口,行了两三里路就进了镇子。
县老爷坐在轿子里悠哉悠哉地走了最前面,云豪走着走着就听见有人喊自己:“挎剑的小哥哥,你怎么混到衙差队伍里去了?”
云豪偏头一看,正是胖丫头。
他回答说:“我去保护柔嘉郡主。”
胖丫头“哦”了一声,转身就没影儿了。
旁边的衙役甩了他一脸,怨道:“柔嘉郡主的行程是机密事情,怎么能随便跟别人讲?万一那小女孩儿是刺客呢?她先打听到郡主的行程路线,然后从天而降,待刺杀成功后再飞身而去。我们到哪儿去抓人啊?”
飞!她恐怕飞不起来吧?
云豪吃了骂,心中郁闷,只对他轻轻“哦”了两声。
过了镇子,就见前面尘土飞扬,一列马队从远方绝尘而来。
县老爷从轿子上下来,攒眉凝望远方,心中暗喟:这么快就到了?
“毁成两排。”他下令说道。然后自己则恭恭敬敬地站在远处,等待对面车队到来时他躬身笑道:“居庸关县太爷朱烈刚恭迎公主驾到。”
这时,一位黑衣将军骑马上前两步说道:“我是安北将军的金升。敢问朱大人,居庸关可安全?”
“绝对安全。真乃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本官已经三年没办理过一件案子了。”
云豪腹诽着低声对旁边的衙役说:“大人这不是在撒谎吗?昨天还刚发生了三起凶杀案呢!”
衙役认真摇头说道:“大人没有说谎,他的确三年都没接过一件案子了,所有的卷宗都在账房里面搁着呢!”
账房!那是放卷宗的地方吗?
云豪感到离奇。
就听对面一辆青蓬轩车里传出一声少女的温软轻责:“金将军,我不是说过了吗?这次去关里只是采买些东西,不要惊扰百姓,更不可麻烦衙门。”
朱老爷赶紧道:“哪里的话?我们这是心甘情愿的。”
说完,他转身吩咐衙役道:“头前带路。”
返回关里的路途很平坦,而且一马平川。附近东南西北又都被朱烈刚安排了人看守,所以虽然衙役们表面上个个整肃警敏,心里却也并没有多少紧张感。
白日里的荒漠燥热非常,轻风刮得人慵懒。
但前方的沙土却骇然卷起,悬浮于空中,如同一片沉重的乌云。
恐怖的沙鸣呼嚎着,滔天浊沙间仿佛前方盘踞着一头凶恶的野兽。
众人见状均骇然地凝立在了原地,双瞳之中布满了惊恐的愕然。
四周风丝儿小的可以忽略不计,哪里有这样大的威力卷起一股沙云?
沙云横亘于前方,闪烁着凶恶的杀意,煞气逼人。金升将马缰绳甩给身旁的士兵,自己翻身下马仗剑护在柔嘉的轩车旁边。
柔嘉在车里问:“怎么了?金将军?”
金升沉着答道:“好像有刺客,不碍事。”
柔嘉轻声怔了下,问道:“有几个人?”
“不清楚,好像看起来就一个。”
“那你们把他赶走就行了,最好不要伤他性命。”
金升目光逡巡看着远方,只见狂沙忽地一沉,里面仿佛黑影一晃,发出雄浑而壮阔的爆裂声音,回荡在无垠的大漠上。
金升心头一震:刺客的功夫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