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门神”对苏瑾屏说道:“把铁锹放一边,赶紧喝水休息。如果遇到馒头,糠饼子熟了别管什么自己能拿就拿,偷偷揣进怀里,再找机会吃了。现在打仗活忙得很,像你这种新来的根本没吃饭的时间,得累死你,明白吗?”
苏瑾屏马上“哦,哦,哦”,心中谨记下了这些“技巧”。
但只休息了不到一刻钟,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走了过来,俩尊门神赶紧起身相迎,边擦汗满脸堆笑着说道:“孙大娘,第二锅菜咱们都炒好了。”
孙大娘却说道:“两锅不够,还得再加一锅。”
俩门神诧异,说道:“可平时早起都炒两锅啊!”
孙大娘掠她一眼,说道:“还不都是那些新来的,饭都不会送,弄洒了好几桶。如今都被抓起来等待责罚了。你现在不继续炒,让战士们去喝西北风啊?”
她面色冷峻,声音如崇山压顶,令人不敢反驳。
俩门神赶紧笑应着点头,待孙大娘走后,俩人臊眉耷眼地叹息着上了灶台。苏瑾屏这回也学聪明了,赶紧取来铁锹交给俩人,又弱弱地问道:“那些弄洒饭食的人会挨什么罚啊?”
门神露出恨恨的怨尤表情,冷酷地说道:“哼,俺们那黑将军可是出了名的残暴,肯定是杀头了。所以说,干什么活也别去送饭,天冷路滑,弄洒了必然送命。如果运气差些赶上送饭的时候敌军过来偷袭,被乱箭射死也是常有的。”
听得苏瑾屏心中悸然。
忙碌的一天,果然如俩门神所说的,她连个吃饭的时间都没有。门神做完了饭可以回去休息,苏瑾屏还得继续刷锅,摘菜,打蛋……
好在,军营里做饭的要求不像寻常饭店那样严苛,主要以吃饱为原则,马马虎虎地做完了就成。
晚上又飘起了雪花,越来越密。初冬的雪花大多凝的并不厚实,松松软软的,有时候刚落在人身上就化了。
片刻的功夫,苏瑾屏的上衫外的夹袄已经微湿了。
这冰天雪地的弄湿了甚至可是极容易染上风寒,苏瑾屏有些担忧。
北郡本来就寒冷,宁古塔这种苦寒的流放之地莫说药了,纵然是想让自己暖和点都是奢侈,断断不能得病,不然即便不死也得遭罪难受得被扒去半条命。
想着,她心急火燎地窣窣朝窝棚奔去,同时还得提防着随时有可能被滑到。路途走了一半的时候,就见前面黑压压跑来一群人,如同被驱赶的鸭子。
苏瑾屏瑟缩住了脚步,仔细地望向前方。
那群人都穿着跟自己相同的夹袄,显然都是流囚,看她们急慌慌的,苏瑾屏心感不妙。随着噼里啪啦溅雪的声音,黑黢黢的人群已经冲了过来。
她拽住一个问道:“怎么了?”
少女显得非常惧怕,面上犹带泪痕说道:“不好了,北燕人要杀过来了,将军命令我们快收拾东西向后撤退。”
苏瑾屏听了心中慌乱,赶紧跑回了厨房,跟着还在那里干活的人一起收拾东西。
“把这个拿上,那个也别忘了。”
管事的吩咐她,很快苏瑾屏瘦弱的身体上就坠满了锅碗瓢盆。
跟着大部队一跑就是二十里,苏瑾屏又是一天一宿没睡觉。终于跑到了安全的地方之后,士兵们全去休息了,流囚们还要继续干活。
后来,苏瑾屏才知道,这种随时搬家的突发事件乃是军中日常,作为后勤她们自然也得要跟着忙忙碌碌,日子长了也就习惯了。当然,也有不少没挺过去噗通倒在雪堆里永远爬不起来的。
自然,东风国军队也有打胜仗的时候,不过对于苏瑾屏她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因为那就意味着又要搬家,虽然不必像打败时那样跑得仓皇,抱头鼠窜,但该抗该提的用具一样都不能少。那时候兵士们都趾高气昂,黑将军也会下令犒赏三军将士,比如炖鱼炖肉,蒸白面馒头。
但这对在厨房干活的人来说又毋宁是一场灾难,因为她们要干加倍的活,但伙食却仍旧跟没打胜仗时一样吃糠咽菜。
记得有一次,北燕人突然杀来,管事的跟资格老的奴隶只捡轻的东西拎,让苏瑾屏去背锅。苏瑾屏颠颠儿地使劲儿跑,但还是落在了最后。北燕人箭法出众,一路射杀了不少人,好在苏瑾屏有锅护体才幸免于难。
那时她才知道背锅不一定完全是坏事。于是自己安慰自己,人只有肯吃苦才能战胜灾难,就当磨炼了吧,谁让你是新人呢?
况且,有钱有势的人都是心理变态,喜欢看别人受罪。老天爷也肯定是这样,看着自己吃苦怕是笑得很开心呢!哼我偏偏不让他笑。
让苏瑾屏没想到的是,这场仗一打就是半年多。直到来年初夏林中的都树木结出了果实,双方还没分出胜负。
金鞭玉鞍,战马闪跃了一百多个日日夜夜,无论是东风人还是北燕人似乎都疲倦了许多。战鼓飞扬,箭羽漫天的时光早已不复,两军只是零星地还有些交战。
但负责后勤补给的流囚们仍然忙碌,特别是厨房和洗衣妇们。仗可以不打,饭可不能不吃。因为黑将军趁着北燕人北上渔猎补给的时候占领了一些地盘,东风国军队的战线又要被拉长了。
这意味着送饭的距离更长了。据说每天都有死人的,不是累死的,就是遭遇北燕敌军的伏击刺杀而死。
眼瞅着人越来越少,厨房的流囚纷纷蹙眉无奈,无论前方战局如何,是胜是败对她们来说将要面临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