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国元德三十三年,闰二月。孟春,大雪。
一场怪异的倒春寒冻死了无数的新花家畜,更给京都带来了诸多异象。
夜班执勤的大内侍卫曾亲眼目睹一群黑色的虫子螺旋盘绕在宫柱上,无法驱赶。
二月十四,天出烛星、卿云。若烟非烟,若云非云,如炎火之状,好似要将天穹烧裂。
为此,司天台昼夜忙个不停,最担心出现荧惑守心,日月被食的凶相。因为东丰国太小,四周强敌环伺,皇权岌岌可危,此时的苍天连现异相总不是什么好兆头。
果然,随着厉雪的停止,一辆奇怪的马车突兀地出现在王气蒸蔚的都城里。
那是辆由六匹骏马才能驾驭的尊辇。辇车的车身镶嵌着名贵的金银玉器,宝石珍珠,还雕刻着凤凰展翅高飞的翱翔图案,尽显豪华的贵气威仪。
东风国的百姓不由得停下脚步驻足观望,仰视着慢慢远来的凤辇,面露诧异之色。
对于这些蕞尔小邦的百姓而言,他们平生都从未开过此等的眼界!即便是东风国皇家的仪仗也远远比不上面前的凤辇富华,气派。
百姓们不明所以,心中暗忖:到底是谁突然来了?竟惹出这样大的声势?
驾驭凤辇的是位身穿金铠的武士,他指着站在城门口的守卫喝道:“呔,大周公主驾到,东风小邦君王为何不出来迎接?”
一听“大周”二字,所有人不由得心头咯噔了一下。大周是天下各国名义上的宗主,国力也最强大,且这些年来大周皇帝虎视眈眈,一直试图吞并周边的小国。特别是富裕而不强盛的东风国,一直如坐针毡。
这些年来,虽然东风国名义上还是独立自主,实则早已成了大周的附属。大周的公主莅临驾到,在礼数上可是要远接相迎的。如若被对方抓住了话柄,后果可不堪设想。
守城门的卫兵哪儿敢怠慢?心急火燎地朝皇宫的方向奔去。
翠烟轻轻挑开窗帘,看着他们惊慌失措的狼狈样失声发笑地哂了两句。
楚昭儿却面呈肃色,眉间隐隐泛出冷漠的憎意。
东风国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曾是她的噩梦之地。
楚昭儿的父亲因犯了罪遭人揭发,父母被元德皇帝钱沣流放到了东海荒岛,最后病死在了那里,连尸骨楚昭儿都没见到。因为就连她也被罚没充公,成了工部侍郎秦霄贤府上的一名使唤佣人。
身为罪臣之女,楚昭儿在秦家受尽欺辱。
但她感到意外,因为秦霄贤和自己爹乃是同年的进士,甚至还是八拜之交。
两人本是同乡,一起赴京赶考。秦家家贫,带的干粮少得可怜,还是楚昭儿她爹每次都将自己的口粮分一半给秦霄贤吃,陪着他饥肠辘辘地来到了京城赴考。
后来,楚昭儿爹高中状元,而秦霄贤则只考取了三甲末流。为官上也不如楚昭儿爹顺风顺水,一直不温不火。
然而,就在楚家被抄之后,秦霄贤突然如奋起鹰扬了一般在官场扶摇直上,转眼就成了侍郎大人。
楚昭儿还觉得他会念在旧情的份儿上,能够照顾自己,可事实上秦家管事的给她安排了最粗重的活儿干。楚昭儿自小没吃过苦、没受过罪,一下子被这么多活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管事的却一点不体谅她,一旦楚昭儿干不完对她非打即骂。
同时府上还有人恶意的排挤楚昭儿,在她的饭里掺沙子,指使丫鬟戏弄她,骂她是贱奴。
而做这些事儿的人更让楚昭儿难以相信,她居然是过去和自己情同姐妹的秦凤仪。
秦凤仪是秦霄贤的独生女儿,过去最和楚昭儿要好,对她一口一个姐姐相称,如同跟屁虫似的。如今却像是变了个人,对她常常恶语相向,还编排了许多楚昭儿是罪臣之女的歌谣骂她。这些歌谣一度被她传得人尽皆知,使楚昭儿沦为了府上的笑柄。
楚昭儿因此抑郁消沉,悲观厌世,几次都想要自杀。
但她不想死。因为爹在被抓时口口声声大喊冤枉,虽然抄家的官兵并不理会这些,但在楚昭儿弱小的内心里却灼下了深深的烙印——父亲是无辜的。
这个烙印在她的心理无法洗除掉,亦如同她罪臣之女的身份。
楚昭儿知道爹的冤屈,恐怕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她要为爹洗刷沉冤,让他的灵魂得以昭雪。
为此,她在秦家苟延残喘,委曲求全,等待的就是自己重获自由的那一天。
楚昭儿原本有个指腹为婚的夫家,名唤顾欢清。只是,因为顾家早已家道中落,一直不敢到京城提亲。直到顾欢清年满十八岁时因为要赶考的原因才来到了京城。
他本想寄宿在楚家,可遽料楚家被抄,顾欢清只有借宿在了同乡的秦府。
秦凤仪见顾欢清容姿玉落天河,品貌清隽秀美便对其垂涎欲滴。在明知道他是楚昭儿未婚夫的情况下故意向楚昭儿隐瞒了这些,还禁止楚昭儿到顾欢清的房间附近走动。
但楚昭儿还是无意间看到了顾欢清。她虽不知这就是自己的未婚夫,却被对方清俊fēng_liú的才貌折服,萌生爱意。
楚昭儿深知自己罪臣之女的身份如同鞋底的泥垢一般,满心的自卑。甚至不敢和顾欢清正面交往。
她摸清了顾欢清的作息规律,发现他每天下午都要去街上的私塾教书,会很晚才回来。这样吃晚饭就成了大问题。
于是,楚昭儿每天就偷偷的去为顾欢清做饭,有时候见到他没洗的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