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前几日说,或许她不会想着这是他的赏赐,只会记得被和离的痛苦。
盛如意微垂了眼,这就是政.客的心。
她不为外物所迷,盛明歌却咬紧了牙,殿下……居然夸了那个贱人,还要补偿她?她一个庶女,婚姻本就是拿来给嫡女铺路的,如今她的婚姻成全了她盛明歌和殿下,是她本就该做的,后宅里都是如此。
她凭什么要补偿?
那些鸽子蛋大的夜明珠,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不掺一丝杂质……这样的珍品,宣平候府都少有,她都没带过呢,如今就便宜了盛如意,盛明歌的手紧紧绞着帕子。
侯夫人也没那么多奇珍首饰,但她神色淡然,就像对这些珍品早司空见惯了一样,只抓着盛明歌的手,掣着她不许鲁莽。
然而,等到下一个箱子之时,哪怕稳重如侯夫人,呼吸也不由漏了一拍。
如果说前面的箱子里装的都是千金之宝,虽贵重却有价可循,那么,这个箱子里装的就全是清贵的无价之宝,前朝书圣的真迹、千年的墨、绝版的书籍……
这些无价之宝贵而不轻浮,是最珍贵、最能令人高看一眼的嫁妆……
不知何时,盛明歌眼里的愤恨不平已经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贪婪。盛如意只一眼便看穿了这贪婪,她没过多地看盛明歌,眼中反而映入一滩血迹。
那是粉黛的血迹,和花嬷嬷被粗.暴地拖出的痕迹。花嬷嬷的脚印和血还热乎着呢,盛明歌就已经徜徉幻想到太子府的泼天富贵之中了。
讽刺。
盛明歌心潮澎湃,这些宝物,殿下都能拿出来,足以可见,太子府中有更多的珍宝,只要她成了太子府的女主人,这些珍宝都能被她掌管。
现在,盛明歌却有些为了这些无价之宝而肉疼,她认为盛如意何德何能,能占据这么些好东西。
哪怕是公主,和离之时也没那么多好东西呢!盛如意这样的庶女,不被侵吞嫁妆就不错了。
盛明歌恨不得盛如意能够识相一些推辞这些东西,然而,她见到盛如意只静静地站在那儿,如冰雪之姿,毫无推辞的意思。
盛明歌忍不住了:“妹妹,这些东西,你真打算收下?”
盛如意故作疑惑地看她一眼,那双眼清澈冷静,像倒映着梨花:“太子所赐之物,为何不收?”
她怎么好意思?!
盛明歌没想到盛如意脸皮如此之厚,道:“妹妹,你如何能收这么多东西,平白让人看了我们宣平候府的笑话。夫妇缘尽,这也是常事,这婚事你受了委屈,但是殿下也不一定没受委屈,你们该好聚好散,收这么些东西,像什么样子,倒让人以为我们家是打秋风的呢。”
盛明歌之所以出言,是因为她已将太子妃之位视为己物,盛如意收下这些宝物,就跟割她的肉一样。
盛如意被说得像个叫花子,她也不动怒,只笑着对侯夫人道:“母亲,你看姐姐也到了许人的年纪,居然连我和殿下互受委屈的事都知道,这般精通婚姻之妙,想必姐姐今后必会同夫君琴瑟和美。”
盛如意句句夸盛明歌,候夫人的脸色却不大妙。
盛明歌还未出阁,如今为着太子妃之位铤而走险傍上太子,已经是一着险棋。若她再担上个未出阁就袒护外男的名声,可真是吃不消。
侯夫人此刻无比后悔之前教盛明歌利用美色行事,教了她太多穿衣打扮,如何笼络夫君……却让她在识大体之上有所欠缺。侯夫人冷冷道:“明歌,你知道什么,随你祖母看了几天戏文,就学了些戏文上的话?回家我必定叫你爹罚你!”
她把盛明歌的还是盛明歌贴心孝敬祖母时所看,谁会苛责一个如此有孝心之人?
盛明歌再被叱责,她信任侯夫人不可能害她,便只能住了嘴。
盛如意低头一笑,这些话语上的小机锋,说几句也不伤筋动骨的,不值得费心纠缠。
她只朝着德喜总管道:“我本不该受此礼,但上位者所赐之物,卑者不敢辞,烦请总管代我多谢殿下。”
总管笑呵呵道:“五小姐客气了。”
是的,盛如意从未想过要放弃太子风璟所赐之物,她清醒理智得很,拒绝这些财物,她能得到什么?顶多,她陪伴太子三年却两袖空空出太子府,她也许会得到太子的一丝愧疚,但那丝微不可见的愧疚对一个政.客来说,根本影响不了什么,她盛如意也不需要看别人为她愧疚痛悔而获得心理上的满足。
她只需要自己好好生活。
收下太子的财物,这些财物上会萦绕着一丝太子的影响力,告诉那些想要捧高踩低、瞧不上和离之女的人:太子对这个前侧妃或许心怀怜惜,这些财物就是证据,他们要动盛如意时,也得掂量掂量。
德喜总管听完盛如意的话,看着她静静地站着,就像有一股令人安稳的力量,不禁心内叹服,又替太子殿下遗憾错失明珠,他看得清楚:
和离第一日,盛如意已然情丝全消,只有全不在意,才能如此理智地处理太子的赏赐。但凡是还有一丝情,一丝放不下,都想通过拒绝这财物来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也在太子心中留下一丝未断的情念。
她接受了财物,借力打力的利用了太子,这才是她和离出府的第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