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菩提寺的比丘们正商量着为她寻一户人家收养。
这段时日,她便暂且寄宿在了寺内。
大菩提寺是大雍国寺。
大雍尚佛,常有勋贵人家将自己的子女送入寺庙中修行。这些权贵子孙,行事乖张跋扈。大菩提寺对他们也往往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闹得过分,便也随他们去了。
彼时佛教刚传入中原没多久,佛典不全,戒律也不及后世那般严厉。
拂拂快步跟上了小沙弥的脚步,和他一块儿往斋堂的方向赶。
还没走到一半,就撞见了一起“校园暴力”。
几个衣着富贵的男童,围作了一圈,嬉笑着。
圈中央的小男孩,被他们团团围住,低着头,垂着眼。
他生得玉雪可爱,海藻般乌黑卷曲的长发披落在肩头,一双红瞳如烟霞落水。
或许是因为体弱多病,颊侧泛着淡淡的潮红,如微醺般冷艳绮丽。
“喂,你阿父是怎么死的?”为首的男童,笑着推了那男孩一把。
“烧死的!”
“烧死的!”
其余的孩子“哄”地大笑道。
“错了!”那男童笃定地笑道,“是被这丧门星克死的!”
谢临川这人,出生那天克死了父亲,可不正是不详的丧门星吗?
男童挤眉弄眼地问:“我听说连你阿母也不喜欢你,可是真的?”
“你阿母疯了!你阿父被你克死之后,她就疯了!”
“丧门星,克死了自己阿父,又逼疯了自己阿娘!”
男童年纪虽然不大,但常年耳濡目染之下,已学会了几分轻薄的习气。
见男孩儿不作反抗,他眼珠子一转,不由笑着摩挲着他白皙的肌肤。
“不过,你阿父与阿母不喜欢你倒也没关系,毕竟法裕喜欢你不是?年纪小小,便已经学会以色侍人了哈哈哈。”
“听说你长那么大还尿床?”
男孩儿没有任何反应。
“你说话啊!”为首的男童看他这么久了都没反应,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恨恨地推了他一把。
“傻了吗!”
男孩跌坐在地上,也依然一声不吭。
男童怔了一下,灵机一动:“傻子!谢临川是个傻子!你们看!”
众人深以为然。
“丧门星!”
“傻子!”
“快滚!离佛门清净地远点儿。”
“长这么大还尿床!不知羞!”
拂拂看着这一幕,几乎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男孩儿可是牧临川这小疯子啊!
这几个熊孩子是不要命了吗?
熊孩子不学好,到头来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拂拂怔怔地看着眼前跌坐在地上小牧临川,心里十分复杂,有点儿酸也有点儿软。
虽然牧临川日后长成了个混世魔君,但此刻还是个任人欺凌的小可怜,又被法裕那死□□□□了好几年。
她一颗心十分不合时宜地就软了下来,甚至想豁出去算了,拨开这群熊孩子,拉起牧临川就跑。
就在这时,身旁的小沙弥忽然忿忿不平道:“是朱d和马聪!”
“又是他们!!他俩惯会欺负人。”小沙弥咬紧了下唇,扭头看向了陆拂拂,“拂拂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
说完,便快步跑向了人群中。
拂拂愣了一下,拔腿跟上,“等等我!”
“朱d,马聪你们又欺负人!”小沙弥瞪圆了眼,怒道。
一众孩子闻言一愣,目光落在小沙弥脸上,又笑开了。
为首的被称作朱d的男孩,笑道:“宗住你又来逞英雄了?”
这名唤宗住的小沙弥在大菩提寺的孩子群里几乎毫无威信可言。
马聪上前走了两步,一把就将他推倒在地,众人“哄”地一声再度笑开了。
“呆子和傻子,正好一块儿玩。”
小沙弥面皮薄,又羞又怒,委屈地红了脸,直掉眼泪。被朱d几人团团围住,内心涌出一股孤立无援的无助感来。
他下意识地扭过头想要寻找同盟。
然而谢临川却看也不看他,男孩儿猩红的眼里有几许平静也有几许困惑,仿佛众人的言语侮辱丝毫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影响。
小沙弥怔怔地睁大了眼,眼泪悬在了眼眶里,欲掉不掉的。
他搞不懂被欺负的是牧临川,他怎么能一点儿都不委屈生气呢?
就在这时,一抹鲜亮的人影闪过,像是一朵被疾风吹来的杏花。
陆拂拂忽然像一头愤怒的小牛犊一样,气势汹汹地抡起棍子,杀进了包围圈。
众人俱都被吓了一跳。
小女孩穿着一身杏子红的襦裙,这是如此鲜亮的颜色,像是骤然开出的一朵朵杏花,在佛门清净之地,也只有陆拂拂这个女孩子会这么穿。
小沙弥又惊又喜,“拂拂!!”
朱d几人面色一变,“陆拂拂,关你什么事儿?你过来干嘛?”
陆拂拂看也不看牧临川与宗住,女孩愤怒地睁大了眼,像只护崽子的小母鸡一样,高高地翘起了尾巴,昂起胸脯,张开双臂将牧临川与宗住护在了自己身后。
一边挥舞着棍子驱赶着朱d几人,一边振振有词:“快滚快滚!我已经告诉维那了①!你们就等着瞧吧!”
细细的小木棍被她舞得虎虎生风。
这种小木棍看着细,然而抽起人来却疼得狠,在人肌肤上能留下一条条深深的红印子。
拂拂仗着自己生理上有小孩的灵敏度,心灵上有成年人的心智。
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