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多么遥不可及的词汇。
它象征着死亡与新生，也象征着一切都将被忘却。
顾行微坐在窗棂前以拳抵唇清咳了两声，手中白帕尽数覆盖上温热的刺眼鲜红。
温光透过树荫在他铺开的衣摆上透下一片斑驳光影，银发的道长脸色苍白，寒润的瞳珠仍似过往那般清泠。
沾着血渍的手帕被随意攥在掌心，他却好似丝毫不关心一般，另一只白皙修长的指往前轻轻覆盖在榻上少女的面容之上。
细细的摩挲着。
“阿嗔。”
重伤未愈的乔嗔并未转醒，而是像正经历着什么噩梦一般紧锁着眉头。
自从那日顾行微察觉剑上咒文松动，而伤害噬主之时，他便即刻前往试炼之地将在致幻花丛中昏迷不醒的她带了出来。
彼时，试炼之地几乎已经坍塌成一片水与火交织的废墟。
这片承载了数百年秘密，关押着上古罪族的禁地，终于沦为了地狱。
那金乌致命一击尽数被银羽上的死咒吞下，而承受伤害的自然是顾行微。
他虽修为深厚，不至于痼疾重伤，却依旧显得虚弱。
窗外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影子，正是那树上抱着一壶酒饮得正痛快的司命。他红瞳一眯，薄唇似笑非笑的勾着弧度：“怎么，舍不得了？”
顾行微眉眼肃穆，凝望着榻上少女的眼却隐晦的含着温光，“从未舍得过。”
“我记得我之前提醒过你，作为站在主角对立面的角色，要么就离所有人都远远的不去沾惹任何人，要么就自个儿逆天改命。”
说到这里，司命托着腮一副笑吟吟的表情：“哎呀呀，这小姑娘我可是觉得非常可爱呢。你想带她避世让她远离仇恨，可是作为一段话本里的配角，她就是仇恨而活着。
换句话说，哪天她要是真的心底没了仇恨，她也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到了那一天，她就真的会死。”
仿佛被司命某句话触怒，顾行微眉角挑起凛冽的弧度，“天命不可违？所以，天命到底是谁定下的。”
“我这种小神仙当然不知，虽然说得好听点我是个星君，但我只能更改凡人的命，你跟她二人这种，我哪有资格沾边啊。”
司命自暴自弃了会儿，仰着头将酒一口饮尽：“我下来，也只是因为你们俩那老师傅让我关照关照他苦命的俩徒弟。”
说罢，他起身欲走，临行前却又忽的扭过头来，之前脸上不正经的笑已经换成了一片正经。
“嘛，作为老朋友我还是再提醒你一次吧。反派是不配拥有感情的，你若是真的为她好，那就离她远些不要扯上任何关系。
她作为配角的一生仅有仇恨，就像是作为反派的你一生都不能有在意之人。
她失去仇恨会死，得到感情的你，亦会死。”
窗前之人即刻化为碎光消失，而脸色苍白的银发道长攥紧掌心的手帕，眉宇间蹙起的弧度不知是哀还是无奈。
指节抚上少女的眉心，将她皱紧的眉抚平。许久，他方轻声启唇。
“做了什么梦，梦里可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