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四婶儿明显没有死心,还想问些什么。

李云柔却已经利落地颠了颠背上的布口袋,调整了下位置,又换了只手拖藤蔓头儿,扭头吩咐李云心:

“心姐儿,咱们赶快走吧。家里头还等着咱这柴火做晌午饭呢。回去晚了,咱奶肯定饶不了咱。”

这话一出口,庄四婶儿也不好再硬拦着她们不让走了。

毕竟李云心的奶奶,乔细妹,那可是十里八村有名儿的厉害人儿。

骂起街来,能三天三夜不带重样儿滴!

在靠山屯儿,提起这个名字,能止小儿夜啼。

庄四婶儿悻悻地放过了李云柔和李云心小姐俩儿,嘴里却依旧不满地嘟哝着:

“现在这些小毛孩子,一个个的,越来越滑溜了!柔姐儿这么拙的,都知道拿她奶来压我了!”

小姐俩儿虽然听见了,却默契地都当做没听见,继续往家走。

李云心正在闷头琢磨,她看到庄四婶儿时候那种熟悉感从哪里来,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刺耳的铜锣声。

铜锣声响了七下,紧接着,不仅大槐树底下嘈杂起来,家家户户也都有人从屋里出来了,纷纷往大槐树这边走过来。

李云心想停下来看看情况,李云柔却不同意:

“心姐儿快走!这锣声一响,肯定是有大事儿发生。咱们不能再在外头耽搁,免得家人忧心。”

李云心觉得有道理,俩人加快了脚步,回到了老李家的篱笆院儿。

一进院门儿,就撞见了正叼着铜烟袋杆儿,歪戴着狗皮帽子,急匆匆往外走的老爷子李景福。

姐妹俩急忙站定,微微屈膝:

“祖父。”

李景福随意地一摆手:

“免了,快进屋,轻易别出来!我去看看出啥事儿了。”

说罢,也不等两个小丫头回话,就急匆匆地走远了,连院门都忘了随手关上。

看李景福严肃的样子,李云心觉得空气都沉重起来了。

李云柔的表情也有几分凝重,把拽着柴火捆的野藤蔓一丢,转手就把背上的榆钱儿口袋卸了下来,把之前藏好的一包烤鱼拿了出来:

“心姐儿,你赶紧回屋,把这个拿去给咱弟弟妹妹分了。避着点儿人!也别忘了给咱爹咱娘留点儿。这俩篮子给我就行了,一会儿我去拿给咱奶。”

李云心乖乖答应,把自己手中的俩篮子放在地上,接过了烤鱼包儿,两条小短腿儿跑出了非一般的速度,没多大会儿功夫就冲进了自家堂屋。

堂屋里没人。

李云心把两只鞋子一甩就蹦上了炕头,掀开娘亲冯氏的樟木箱子,把手里的烤鱼包袱塞了进去。

李云柔在院子里,把柴火捆往边上踢了踢,重新把榆钱儿口袋背上了肩膀,拎着两个篮子,款款地走进了管全家人吃饭的大厨房。

果不其然,乔细妹正在灶间忙活。

当然了,具体的活儿,都是家里几个儿媳妇,按照房头次序,轮流负责。

乔细妹主要是担任总指挥官。负责下命令,把几个儿媳妇儿安排得明明白白,脚不沾地。俗称“支嘴儿”。

李云柔进来的时候,恰逢乔细妹正在对二伯娘聂氏怒吼:

“老二家的,你搁那磨蹭啥呢?让你洗几个芜菁,你洗哪儿去了?祸祸一大锅水,洗了半拉时辰,还没洗明白!你这是搁那现种呢?”

聂氏舔着脸傻笑:

“娘,俺一向手脚慢……”

乔细妹更生气了,沉着一张脸,那脸色儿,比锅底灰还黑:

“手脚慢?抢窝窝头的时候,咋从来没见过你手脚慢涅?别人筷子头刚碰到窝窝头的边儿,你碗里都装进去三个了!

沙个楞滴,别老搁那偷奸耍滑!

别以为你占着茅坑不拉屎就能把这些活儿撇给你三弟妹四弟妹!

你要敢再磨蹭一会儿,误了爷们儿吃晌午饭,以后你就别吃饭了!”

聂氏被吃哒一顿,顿时蔫头耷拉脑,不敢吱声了。

手上的动作倒是快了几分。

乔细妹这才自己给自己拍了拍胸口,顺了顺气,把脸儿转向李云柔:

“柔姐儿回来了?心姐咋没过来呢?”

李云柔微微屈膝,颔首行礼:

“祖母。”

然后才回答乔细妹的问话:

“今儿个我们捡了好多柴火,还挖了好多野菜呢。心姐儿累着了,我就让她先回屋歇着去了。奶你看,这口袋里都是榆树钱儿,鲜嫩着呢!这篮子里,除了荠荠菜和马齿苋,全是婆婆丁。这个篮子里么,奶你猜猜,是啥好东西?”

李云柔卖起了关子,还歪着头,冲着乔细妹俏皮地一笑。

乔细妹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她就喜欢柔姐儿这个脆生儿劲儿。

比老四和老四家的两口子,三棒子打不出个屁来的蔫吧怂样子强百套!

不过乔细妹心里虽然欢喜,嘴头子依旧不饶人:

“别嘚瑟,痛快儿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李云柔垮下小脸儿,耷拉下肩膀儿,叹了一声:“唉!”表示自己很受打击。

片刻后就又恢复了略带“羞涩腼腆”的笑脸儿,把盖在篮子上头的野菜和柴草都掀开,揭晓了答案:

“奶你瞅瞅!俺和心姐儿在外头拿篮子捞的鱼!俺都拾掇干净了,都不用洗就能直接下锅!”

乔细妹不爱吃鱼。

不过,孩子知道往家里扒拉东西,这是好事儿,不能打击。再者说,虽然鱼这玩意儿,腥了吧唧的,还费油,还扎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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