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嫂忍不住笑说:“先生不必担心,太太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嗯。”江寒月抚了抚无瑕的脸,微微一笑。“这几天辛苦你们了。”
“哪里话,照顾先生和太太,本来就是我们该做的啊。”陈嫂偷觑了一眼无瑕,又道:“太太还在睡,先生要不要先去盥洗,等会儿太太醒了我再帮她洗个澡?”
江寒月本来不肯,后来又想:“也好。”说着,又搂了搂无瑕,才依依下舍地下床盥洗去。
直等到江寒月下了楼,无瑕才缓缓睁开眼睛。
是的,她早早醒了,就在陈嫂进房来的时候。
沉默的,无瑕在陈嫂的帮忙下洗了个澡,冲掉身上的病气,坐在镜台前让陈嫂替她吹干头发。
陈嫂说:“太太清减不少呢,得好好补一补才行。”见无瑕没答话,又道:“先生这几天也没睡好,我炖了一锅鸡汤,油已经沥掉了,待会儿多少喝一点吧。”
享受着陈嫂的关怀好半晌,头发吹干了,换上了干净的衣物。一身清爽的无瑕终于开口: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你们下落的?”
这场病来得太突然,完全不在无瑕的预期里,也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
病中昏昏沉沉的这几天,虽然见过几次陈嫂等人的身影,却似梦非梦,无法肯定,直到今天……身体舒适了,脑袋才跟着清醒过来。
陈嫂忙碌的双手一顿,微笑地看着镜中的无瑕。
“先生一向很聪明,只要他肯,没有他想不透的事。”遇有想不透的时候,无非当局者迷。
换言之,无瑕问:“他早就知道了?我请大家暂时离开的事?”
其实又何必再问,答案昭然若揭。他必定是早就知道了,否则怎有办法一通电话就联络到钱管家,还把他们全部叫回来。江寒月是个聪明人,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事情想透的?
没有察觉无瑕平静的表情下蓄积着惊涛骇浪,陈嫂老实地回答:
“我们接到先生电话时也吓了一跳,想来先生是早早就猜到了。”
前些日子,他们四个人分别回到各自的老家住了一段时间,就当休假,本来还担心着大宅里的情况.但看来两个年轻人处得很好,是白担心了。
无瑕眉角微微一抖,唇角边挂上一抹隐微的嘲弄。“我想也是。”
所以,这段日子以来,他只是故作不知,假装自己很无助地耍着她玩?
当她为他找来简行楷,替他安排导盲犬的事宜;当她替他请来专业的老师教他点字,还陪着他一起练习点字系统;当她挽着他的手,尝试回到人群之中;当她禁不住他的要求,与他在大街上共舞,当她因他失踪而心头大乱时,他心里是不是正暗暗窃笑着?原来她无瑕比他江寒月更瞎,看不清楚他不过是在耍着她玩?
太太?”终于察觉无瑕的异常,陈嫂对着镜中那双染上雾色的黑眸询问地唤了声。
只一瞬间,无瑕眨了眨眼,唇畔噙起一笑。“没事。只是觉得累。”
“太太这回生病,先生很担心呢。”看着无瑕略嫌单薄的身形,陈嫂忍不住又道:“回头我多弄些补品,把身体养好才行。”
无瑕自是不会拒绝陈嫂的好意,只得道:“陈嫂,谢谢你一直以来这么照顾我。”
“太太别跟我客气,这是我该做的。”
“不,我是真的很感激。”无瑕说道。
“太太再这样说,我都要不好意思啦。”
又闲话了片刻,无瑕才在陈嫂的催促下吃饭去。
尔后陈嫂想起这段对话,才知道无瑕其实已做了决定,只是当时她没有发现而已。
是的,是该下定决心的时候了。不出的烦闷,眼眸也失去了往日的明亮。
无瑕的病来得急,去得也快。
她病愈后,江寒月并没有立刻找她摊牌。
一来是因为钱管家等人已经回来了,一时找不到独处的时机;二来则是因为不知什么缘故,他突然不那么想这么快与她面对面地讨论他们婚姻的归向了。
病愈三天了,无瑕异常的沉默。
也许更是因为这沉默,教江寒月开不了口。
原来,当一个人决定紧闭心扉时,便会变成一颗顽固的石头,让试图进入其中探索的人撞得遍体鳞伤。江寒月曾经是一颗棱角分明的顽石,伤人无数,更甭提如何伤己;而今角色互换,面前这颗顽石是她无瑕。
但她怎么能?
在她费尽心思撬开他的棱角,碰触他内在尚有的一方柔软,将他化为绕指柔后……她怎能也化为一颗石头,用沉默武装自己,不许他人靠近?她怎么能?
这深沉凝重的静默,被简行楷一通电话打破了僵局。
无瑕不得不开口告诉江寒月:
“简找到适合你的导盲犬了。”
电话里描述得不够清楚,只大抵提到是一只会听英文指令的拉不拉多。才一岁半,叫做,是个妹妹。
那日,秋天的风自山头吹来,窗帘轻轻飘扬着。江寒月站在花园里聆听秋蝉的鸣声,闻着秋日里独有的萧瑟气息。听见无瑕的话,他扯了扯嘴角,回了一句:
“然后呢?”
然后?无瑕眯起双眸,觉得他话中有话。“什么然后?”
“假如真的来了,我便可以走出屋外,尽可能当一个行动自如的盲人,过上我能过的最好生活,不再事事需要别人协助,勉强算是能够独立自主了。然后呢?你又将何去何从?”
他竟问她何去何从!这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