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志民闻言,眉心一蹙,原本的慈父笑容渐渐收敛,隐隐的帝王之气绽现。
“为林韬求情?”顾志民语气上扬,开口冷笑:“亦靳,你居然会为了他来找朕?”
一个“朕”字,瞬时就让顾亦靳明白了帝王之心。
顾亦靳也坐直了身子,收起了脸上的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父皇,您刚刚是在怀疑儿子吗?”
帝王之心不可测,这句警世之言,顾亦靳这些年早已明了,即使面对的是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父亲,他也得分得清,什么是公,什么是私。
因为,顾志民除了是父亲,更是皇帝。
坐在那龙椅上,他就得为胤明国掌舵负责。
“怀疑不至于,只是……”顾志民的右手摩挲着左手拇指上的龙玉扳指,“看来你对朕扣下林韬,有异议啊。”
顾亦靳起身,朝着顾志民单膝跪拜:“父皇在上,儿臣绝无二心。”
顾亦靳不傻,他知道,就算父皇不点明,自己也必须立刻表明立场,这“异议”二字绝不能等同于“二心”。
顾志民那双阅尽风帆的鹰眼,在不动声色地审视了顾亦靳一晌之后,掩去了凌厉,变得柔和,叹了一声:“你这是做什么,我们父子二人,何必如此生份,快起来吧。”
“是,”顾亦靳借坡下驴,顺势起了身,继续说道:“儿子今日说是为了林相,倒也不尽然。”
“哦?”顾志民淡淡开口:“你说说看。”
顾亦靳沉声道:“父皇英明!当时在朝堂之上,王御史当场上书指控,众臣议论纷纷,为了平衡朝堂局势,压制各派纷争,也得当机立断,将林相扣留控制。”
顾志民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个儿子,果然是自己悉心教导出来的,通透。
“既是如此,那你又为何要来替林韬说情呢?”
“为了大局。”
顾亦靳微微抬头,眸中绽放出的睿智光彩,直击人心。
“怎么说?”
顾亦靳接着分析:“父皇,王御史在朝堂上铿锵有力的上书控诉之事,不过是林相爱女心切,一时糊涂错行之事,当然,若非林韬官居丞相,亦或是随便一个低阶官员,大可直接当场治一个欺君之罪,砍了都行。”
顾志民沉了沉脸,也在思考今日朝堂上的种种形势,不知有多少暗流。
“但是,林韬却不行,”顾亦靳徐徐答之:“原因有三。一则从文官官职来看,林韬官拜丞相,先不论他本人真实能力如何,且这么多年下来,盘根错节的好友门生就不宜生硬处理,否则易引发朝堂动荡。”
“嗯,接着说下去。”
“二则,林韬爱女,”顾亦靳提及林楚楚,语气不由一顿,随即立马调整过来,继续道:“此次林韬托人撤其女儿牌子,也是因为其女的身份不同寻常。”
“哦?”顾志民疑惑道:“一个年岁不大的黄毛丫头,她是倾国倾城还会才学冠世?还能翻了天不成?”
这反倒引起了顾志民的兴趣。
“非也。”顾亦靳一口否认,开玩笑,那丫头丑得很,也笨得很,怎么配让父皇惦记上?
“但她的已故的生母是林相原配嫡妻,也是镇国大将军陆长武的嫡亲胞妹。”顾亦靳点明了林楚楚还有背靠陆长武这座坚实的大靠山。
“哦哟,对了,我差点儿忘了,说起来,她竟然是陆家小妹的骨血!”顾志民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这反倒让顾亦靳有些没摸清楚情况,自己原本只是想搬出陆大将军这座靠山给林楚楚挡挡枪,没想到,父皇对林楚楚的母亲似乎也很熟悉啊。
“陆家小妹,基本上是我和长武看着长大的,”顾志民想起记忆中那个英姿飒爽的厉害少女:“可惜后来,她怎么就看上林韬那个迂腐的文弱书生了,后来竟难产而亡……”
顾亦靳原来听陆慕也提及过他姑母当年智慧过人,钻研兵法堪称女军师:“父皇,节哀。”
“没想到,她的女儿都这么大了,”顾志民叹了一口气,“算起来,都怪这林韬迂腐呆板,那当年,陆小妹都是我的义妹,她的遗腹子,册封个郡主都绰绰有余!”
这思及故人音容,顾志民免不得又对林韬怨愤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