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儿听了老妇人一席话,不觉耳目一新,人啊,还有这种活法。
再看喂鸟的大妈,虽说比美国大妈小了五岁,但看上去足足大了十多岁。
她瘦骨嶙峋的,脸上尽是包子的褶子,她用枯树枝般的手抓着玉米粒,小麦,豆粕朝食槽里放。
她听这位美国老妇人说完,昏黄的眼里闪出一丝亮色,满脸笑的缩成了核桃,嗓门又粗又大,
“老姐姐说的是,我这辈子也活的十分自豪。”
“你也自豪?”a国老妇人愣了一下,奇怪地望着这个满脸沧桑的老年打工者。
“是呀!”核桃脸老妇人直了直腰,用手捶了捶腰眼,“我这辈子生了七个孩子,伍个儿子。”
她摆了一下枯枝般的手指,满脸得意,“还有两个女儿。
为了把他们养大,我每天拼命地干活,省吃俭用,一分钱掰两半花。
累死累活的,终于我放心了。
孩子们就像小小的鸡崽,会挠食了,他们长大了。
我跟儿子们盖了房,娶了媳妇,女儿们都出嫁了。
现在,我的孙子,孙女儿,外甥,外甥女一大群,我也感到了很大的幸福。”
两个老太太叙说着各自的幸福,彼此都对对方充满了惊奇。
九儿看着两个老太太,这是两个世界的人。
“小九九,你在干什么?”南国君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楼下,姥姥上教堂回来了,正聊天呢,甭打扰她。
九儿连忙跟着南国君进了屋,保姆端上来两杯咖啡。
九儿看了,以为是红糖水,嗅了一下又有股焦糊味,正在疑惑,保姆阿姨又问,“放糖吗?”
九儿心想,到底是富贵人家,放糖都不知放多少?好东西都煮烂糊味了。
九儿想着,摇了摇头,但还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呀,呸,九儿差点吐了出来。
这哪里是红糖水呀?又苦又涩,一股驴尿味,又那么烫。
九儿想吐出来,可一看鲜红洁净的地毯,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那口液体好似一团火,烧的九儿直掉眼泪,咽喉火辣辣的疼,不由的连连张嘴哈气。
保姆阿姨见了,苦笑了一下,悄悄的走了出去。
只有南国君,若无其事,端起杯子,小口抿着,闭着眼,好似回味一般。
再看看自己,九儿不由地想起了刚才的美国老太和中国老太,不觉苦笑了一下。
九儿和南国君也是两个世界的人。
就像九儿的大名,谭青草,自己本来就是路边一棵普普通通的,毫不起眼的小草。
如今,要被栽在花盆里,移到温室里,成为那些名贵的花花草草中的一员,九儿感到了彷徨,感到了自惭形秽。
九儿觉的自己是只乌鸦,南国君是凤凰男,是梧桐树,人家等着飞来只金凤凰,不料,却飞来了一只大山沟沟里的小小的黑乌鸦。
九儿想着,不由地小心脏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她的心又疼痛起来。
我的个小心肝,
我的个小天天,
我的那个日思夜想的
心上人儿哟—
…………
南国君望了一眼九儿,“我的童年,青年在a国长大,那是个追求个性的地方。
譬如喝咖啡,你想加糖就加糖,想大口喝就大口喝,这是你的自由,只要不妨碍别人就行。”
九儿看着南国君,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人。
平时这家伙默不作声,被人称作木头的家伙,隐藏的这么深,如今正向自己求婚。
凤凰向乌鸦求婚,真他妈的滑稽,滑稽的令人如入梦境。
九儿想起了大姐二姐,两人不顾一切地追求爱情,一个留在了都市,另一个被淹没在了大山里。
九儿不由地一阵伤感,女人就是这样,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嫁个棒槌抱着走,嫁个猴子满山钻。只是南国君条件太好了,自己只是个大山里的柴禾妞,无才无艺,他能看上自己?
九儿的疑问如雨后春草,嗖嗖地朝上长,片刻长满了心房,堵的九儿心慌。
如果南国君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仔,九儿还能感觉到踏实,心安,两人或许有戏。
并不是那种古老的门当户对观念在作怪,而是九儿见识了太多的不幸,她不想再步入后尘。
贫贱夫妻百日哀,九儿想起了二姐青禾,自从和辛十八结婚以后,远在千里之外的二姐就因为掏不起车费,就连奶奶过世也没回家。
还有九儿的邻居,那个胖胖的刘家四婶,小刘子在工地拎泥巴,每天累死累活的,挣不了几个钱?
刘家四婶又是个好吃懒做的婆娘,两人三天两头打架,两个孩子养成了两个小瘦猴。
你说富贵之家吧,磨坊主秃山鸡是凌云渡的首富,他家老婆每天累死累活地干活不说,还成天挨打。
秃山鸡扬言,“老婆就是墙上的泥皮,掉了一层再糊一层,不过多花几个钱。”
九儿想到这里,不由地心里一寒,打了个哆嗦。
此刻的南国君柔柔地看着九儿,眼里满满的温柔,
“九儿,我的小九九,这儿以后就是你的家了,满意吗?”
九儿摇了摇头,想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南国君站了起来,两人手拉手走向卧室。
九儿愣住了。
在卧室雪白的后墙上,挂满了一个女孩子的大幅照片,或奔跑,或读书,或凝思,或瑜伽……
还有几幅是那女孩戴着博士帽和南国君的合影,两人偎依在一起,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