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儿腿短,没去过大地方。
她去的最远地方,就是十八里外的飞云浦。
虽说是个小镇,也只有三五间杂货铺,一家药铺,一家小饭店,一家油条摊子,一家凉皮摊子。
再有就是路边摆摊卖菜的大娘老爷爷老奶奶们。
县城太远,庄户人家没事没非的谁去?
青禾过年过节也回来,讲起城里的事,听的九儿神往不已。
县城离家一百二十多里路,二姐青禾结婚时,九儿才五岁。
去过一次县城的九儿早忘了县城的模样。
只记得坑坑洼注的砖渣路,还有低矮的掤户房,穿着拖鞋光膀子的男人,还有那灰褐色的高楼,一个又一个的小窗子,人住在里面像鸽子笼。
九儿不敢从楼房旁边过,怕楼塌了,砸着她。
还有那桥,长长的,上面走那么多的人和车,也不怕压塌了。
大了吧,也想去过,只是那么远的路,走着去不可能。
也想过搭供销社的驴车去,只是九儿不经颠。
那驴车一晃荡,九儿便吐,吐的直喷绿胆汁儿,吐的昏天黑地,吐的全身瘫软。
九儿听人说过,这是晕车。
那种滋味,难受的无法描述,笔者也晕车,深受其害。
一句话,谁晕谁知道。
这天是阴历五月当午,山村的习俗是缝香包,把雄黄酒滴在小孩子肚脐上,耳朵里。
山里野物多,以免长虫咬了,蚊虫钻进了耳里。
还有一种小虫,山里人叫它“小咬”,这小虫子一沾人身,边吃边朝肉里钻。
被小咬沾上,不是火燎就是剜肉,特别难受。
这小咬怕的就是雄黄,闻着味便逃之夭夭。
五月当五还有另一种说法,就是喝女儿酒。
一个小小的人儿,一把屎一把尿地被父母拉扯大,拱手送给了姑爷。
于情于理,这姑爷都得孝敬两瓶酒意思一下老丈人,好歹酒无所谓,只要有这层意思。
其实,老丈人老丈母娘也不在意这点礼物,他们只是希望女儿回家看看,叙叙家常。
青禾这天起了个大早,给谭木匠买了两瓶一品烧刀子酒,还有一百个鸡蛋,一块猪肉。
青禾骑着自行车来的,一百多里路,把青禾累的够呛。
金子贵夫妇也来了,拎了两盒营养液,还有一盒糕点,还带来了金豆豆。
金豆豆五岁了,正是满地撒欢儿的时候。
还有七姐,拎了两条草青鱼。
家里一下子热闹起来了,姊妹们坐在一起,谈天说地。
只是金豆豆,对山里的一切都那么好奇,拉着九儿到处逛。
院外的水沟旁有棵石榴树,四五月份,正是石榴花开红似火的时候。
金豆豆也是摘石榴花玩,摘着摘着他看到了一个马蜂窝。
金豆豆异常麻利,捡起一根棍子一下子就戳掉了马蜂窝。
一群马蜂嗡嗡嗡地追着金豆豆,幸好九儿闻声赶过来,脱掉褂子蒙在金豆豆头上,抱起金豆豆就跑。
就这样,九儿还被马蜂蜇了两下。
青棵连忙给九儿挤伤口,青禾找了青蒿来,涂抹在伤口上。
姊妹们说着儿时的趣事和天真,感叹着过的真快,人生的不易。
小时候盼着长大,长大了才知道,这种愿望真傻。
回不去的童年,道不完的艰辛。
青禾又讲他的饭馆,每到节假日忙不过来,想要招个人手,看看村里有没有合适的。
青禾不愧是老板,话说的很委婉。
谭木匠夫妇首先想到的就是九儿。
工资不工作无所谓,姊妹嘛,互相帮助,也是理所当然的。
再说,跟着姐姐,看了世面,学了精明,两全其美。
就这样,九儿跟着姐姐来到了县城。
九儿觉的县城并不好,到处是人,到处是车,乱哄哄的,好像蚂蚁求雨。:
就连空气中也有一股股污浊的味儿,宽阔笔直的马路边摆满了一个个大塑料箱子。
不时地有人朝里面扔东西,九儿感到纳闷,问了姐姐,才知道是垃圾桶。
真是日怪,也不知城里有多少垃圾,要这么多绿箱子装。
有个垃圾桶没盖盖子,九儿看了里面的东西,十分心痛。
那是一双男式皮鞋,完好无缺,还在阳光下反射着光泽,还有一条牛仔裤,嘎嘎新。
城里人真有钱,这么好的衣裳说扔就扔了,在凌云渡,不,在飞云浦镇上,这么时髦的衣裳别说扔,能穿的起的也没几个。
两人说着来到了芙蓉路青禾的饭馆。
青禾的饭店在十字路口,主营杂面条,兼营小炒。
用豆面,高粱面,小麦大豆面掺合在一起,做成的面条灰灰的,上面犹如雀斑,星星点点。
既然是特色面条,就要放特色菜。
这特色菜还真特色,一般人根本吃到。
采**月份的芝麻叶,太早了不行,太嫩,口感差易碎。
等到了**月份,芝麻即将成熟,那叶儿圆了,脉络也鼓起了,才采下来。
而且不许暴晒,被太阳烤过的芝麻叶,有股糊味。
要放在阴凉处,用小冷风慢慢地阴干,待到缩成乌黑的一片,才算渡上了秋天的颜色,那秋风才入了味。
放在锅里煮了,黑灰分明,又沾又稠。
再配上小磨麻油,爆炒芝麻粒,吃起来绵软甘香,回味悠长。
据说有个南亚华侨回来省亲,天堂市的酒楼名厨,华侨吃腻了。
总想换换口味,那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