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睡得那么香甜,不如放到床上去吧?
你也正好歇歇脚。”
可是王猎户没有注意到的是那人闻言浑身一僵,脸上的笑意缓缓地凝住了,手缓缓地摸向了腰间。
山间的猎户都是直爽惯了的,不会观察那人的微表情。
“烟儿,来一下。”顾澜烟正和玉芝边插科打诨,边偷听呢。一听被点名了,连忙应声道:“哎!来啦!”那人刚想说用不着了,厚重的毡帘被掀开,一人走了出来。
她着一身白,浑身像是被冻得隐隐发抖,可是她的面庞却是清冷,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气质,根本不像是山中长大的孩子。可是当她一见到他的神情,顿时什么都明白了过来。
她冲着他莞尔,那人抱紧了怀中的孩子,语气似乎是不想闹僵,但是又带着坚决道:“多谢,但是这孩子向来认生,叨扰了姑娘安宁。”
以她的精明当然看得出来他的戒备,因为他们家全都是陌生人,只要他不伤害这个村子上的人,就是住在这儿也不要紧。可是王猎户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招呼道:“不要紧,反正我们烟儿还有里面玉芝也没事情做,可以跟她玩玩。”
那人双臂紧了紧,面上笑容不改,声音却紧了一分:“多谢美意,真的不必了。”
王猎户顿了顿,还想再说,顾澜烟发现他的竟然已经摸在腰间,发觉到了不对,赶忙打圆场道:“没事的,我们外屋也大,就把孩子旁边吧。”少女的声音如同山间早莺,但是眼中时不时闪过的寒光像是在警告那人,做事不要太过分。
那人仿佛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好好好!如此,便多谢姑娘了。”这姑娘眉目清秀,一双古井无波眸子是有星辰闪耀,那人在她面前时,像是被扒光一般,洞悉一切。
王猎户瞥了她一眼,顾澜烟无奈的耸耸肩,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没看出来?
那人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在了蒲团上,尽量没有发出一丝响动。熟睡中的孩子离开了温暖的怀抱,嘟了嘟嘴,但是很快又在那人的轻拍之下熟睡了过去。
顾澜烟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眼前这个外乡人在看向襁褓中的孩子时,目光温柔呵护又虔诚热切。
她等着她爹去灶房帮忙的空隙,“你瞒不过我的!”她语气大变,一下子变得冰冷无比。
“先生怕不是经商之人吧,我的爹娘皆是淳朴之人,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大人海涵。”她话中含着数种意思,她显然知道他不是经商之人,但是他不害她的至亲之人,她也不会去追究。
那人的眼中显然带着震惊的神色,“姑娘,我来这里绝无恶意。”连忙摆了摆手。
“但愿吧……”她轻声道。
大雪封山,天边一直灰蒙蒙的,那人也没发离开,只能这样住下去,这两天他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王猎户与那人坐在火炉旁手舞足蹈的聊着关于弓箭的事情,昨天乍一看,他眉目间带着浓郁的书卷气。
现在仔细一看,他像是很有墨水一样。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夜间闲扯了几句,发现他非常了解弓箭的事情。
王猎户像一个孩子似的缠着那人给他普及一下弓箭事情,反正孩子在这里很安全,于是他便说道:
“弓者,六材为要,干、角、筋、胶、丝、漆。
干者,制臂之体,叠九重。干,以柘为上,檍木次之、柞等,竹为下。其木材坚绝者,任推不轻折,发箭如飞鸟……”
王猎户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他是天底下最懂他的人:“对对对!你说得太对了!”他兴奋得手舞足蹈。
顾澜烟慵懒的靠在火炉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这两人说着弓箭的事情。
屋外,冰天雪地,北风呼啸,屋内,温暖如春。
她眼眸渐沉,惟愿此刻,地久天长……
等王夫人将饭菜端出来时,轻盈的脚步声还是将一旁昏昏欲睡的顾澜烟吵醒了。
她捂了捂嘴巴,道,“好啦?我……我马上来!”
“你倒真能睡,靠着火炉都能睡着!”她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嗔怪了一声。
“娘,讲点道理!”她嘟哝着嘴巴,含糊不清道:“大人明鉴,我明明就是靠着火炉在想事情。”
王氏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白皙的额头,道:“你最近怎么了?这么爱撒娇?”
她摇了摇王氏的胳膊,“我是看娘这么辛苦好吗?”
母女俩笑作一团。
那人闻声望了过去,眼底竟带着羡慕。他望着睡梦中的孩子,嘴角泛起了苦笑……
他趁着无人的空隙,对顾澜烟说道:“澜烟妹妹,你也不像是山里的人。”这句话一出口她的眼神瞬间一变。
那人真切的看着她眸子中的天真烂漫一点一点的消失,一丝悲痛的神情一闪而过。
他刚想开口安慰,可是她眸中的悲痛一点一点收敛,被一种冰冷缓缓地吞噬。
极致的冰冷开始蔓延,而在她的眼底横亘着一股阴冷的杀意。
他心头一跳心道:“这女孩怎么会拥有这么恐怖的眼神,这种眼神我只在那个人身上看到过。”
忽然顾澜烟开口了,她的声音冰冷不含一丝感情,但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就不用提了,因为他们欠下的血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