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照照用食指去掐自己虎口才能勉强保持镇定和清醒,她克制住那种恐惧尾音发颤:“消失了是什么意思?”
姒郁眼里微光一闪,他突然确定了什么,脑海里关于秦照照的事情突然被串成了清晰的脉络,这种猜测太过不可思议,让他一向维持得分毫不显山露水的表情隐隐有崩裂之感。
他脑子有点乱,揉了揉眉心,颜色偏浅的薄唇几乎抿成一条僵硬直线。
“秦家只是被转移了,目前暂时安全。”
姒郁说完突然隔开了和秦照照的距离,细看之下他精致五官苍白如雪,整个人的脸色都差到极致,不过秦照照心神俱震之下根本无暇顾及,她背后汗津津,腿一软勉力站直,还没缓过神来。
一两个数的时间秦照照听见姒郁放得很轻很轻的声音,像微风拂过她耳畔。
“阿照,我能问问你做过什么梦吗?”
这人放轻声音说话的时候有种诱导的不真实感,秦照照很快顺着问题想到什么。
什么梦?
接天连地猩红火光里不绝于耳的凄厉惨叫,阴雨绵绵天气撑一把殷红纸折伞的诡谲公子,满目疮痍尸山血雨的偌大府邸。
该说哪一样。
秦照照回神,遮住那双明丽杏仁状大眼儿疲惫:“不是很好的梦,不过现在它们都没有发生。”
她也就流露了那么一秒钟灰sè_qíng绪,突然伸手将姒郁报了个满怀,主动将他拉回了自己身边。那种令人安心又宁静的檀木沉香在一瞬间就让她紧绷到过分的神经放松下来,她轻声喃喃:“你累吗,先睡一觉。”
她触手是紧绷的劲瘦身体,身体的主人和她一样,像一根绷到极致随时都会断掉的弦。
睡一觉以后就什么都消失了,那些拉扯的和复杂的永无止境的东西。
留下来的只会有,我和你。
姒郁敛目,长睫纤长如蝶翼低垂,清丽瞳仁里有某种复杂,他最终低低应了一声。
新帝即位,一夜之间改朝换代。
宣王称病。
虽说是称病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宣王这个称号不过是因为他是前皇帝皇叔,这样一来他算哪门子王爷,为避免这种尴尬场景称病想必是最好的选择。
下面朝臣不少人面色狐疑,在他们心里早就觉得李成怕是命不久矣,但没想到这么快。合适的帝王人要么是宣王要么是荣安王,怎么可能是这个秦家来历不明的毛头小子。
前朝前朝,都灭了十几年的玩意儿,在他们跟前算个什么。
苏太傅第一时间站了出来,面色古板一副老学究的样子,肃然:“前朝七皇子论目前尚不知真假,仅仅一半虎符怎么能证明你的身份,还应该有的前朝玉玺呢?”
秦慈月没穿朝服没带冕冠,还保持着半躺的姿势分毫没动过。漫不经心往下扫了一眼,心里嗤笑刚才还吵得面红耳赤的一干大臣,又想起来萧颂那天身后跟着重甲骑兵肆无忌惮的样子,瞳色幽深。
他凉凉:“太傅好问题,不如革了职下放回乡。”
苏太傅花白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一只手伸出去哆哆嗦嗦,显然气得狠了下巴都在发颤:“你,你,你,”他一甩袖子,呵道:“不成体统。”
下面朝臣眼观鼻鼻观心,又有一个站出来,大义凛然:“传闻就是传闻,假使你真是昭文帝遗孤就必须得拿出证据来,不然玉玺和一对虎符一个都不能少。”
一对,这就过分了,另一半虎符大家都知道在军中。
这些刁难都是小儿科,秦慈月斜过去一眼将他们的站位记了个七七八八,继续等。
又有个武将站出来,脸庞黝黑身子壮实,质疑:“你莫不是秦家有心想夺权才这般有恃无恐?”
这话一出口朝臣就开始叽叽喳喳交头接耳起来,好几个抬头大胆打量龙椅上一点不端正坐着的秦慈月。
混迹其中的人毫不客气开口:“你若不是就不要在上面一副高贵嘴脸。”
秦慈月很轻易捕捉到不少质疑的声音,他懒得一个个揪出来只是眼神一厉,身子往上抬了抬又放松下去。在陈公公战战兢兢的视线下终于开了口:
“诸位大约只听说过前朝派文武二臣助皇七子复国的传闻一半,文臣是千秋宋家,刚撒手朝事,有疑问的自己去问,出殿门右拐,慢走不送。”
他这话像警钟,迅速让所有朝臣想到了宋家下场。
独子入边关,放权让势。
众目睽睽之下秦慈月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两只脚都上了龙椅。双手干脆枕在脑后,亮如星子眼眸半阖,讥讽:“有这功夫在殿上唧唧歪歪不如自己去查查后半段传闻,李成养的你们一个个酒槽桶子,不干正事。”
一干酒槽桶子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好不精彩。
年轻新帝说完左手拿了什么一抖,金色圣旨哗啦啦抖开。
上面赫然盖着前朝玉令,内容如下:
今秦宋两家助皇七子复国,虎符与玉玺,第三人持此诏。
满殿哗然,不少人凑近仔细观察了那遗诏,一些上了年纪老臣眼里都有泪光,颤巍巍揩了揩眼角。
那确实是昭文帝亲笔,龙飞凤舞笔力遒劲做不得假,上面印章也是实打实。
晨光倾泻进殿内,在大殿金砖之上磨出晕开的红光。
周丞相弯腰一俯身,慎重道:“虽说如此这第三人您还是须得言明,不然我等无法放心。”
秦慈月坐起来,似笑非笑,他目光一寸寸扫过每一个臣子各色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