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笑得意味深长,小桂子哪儿参悟得透,饶是觉得苏公公语气里似不只是感慨,可有些事儿也不是他该问的,这会子且应和着,说了两句讨巧的话。
而后小桂子又是殷勤的给苏公公捏脚又是捶腰的,且把苏公公伺候妥帖了,这才得了苏公公一句关怀。
“成了,这儿不消得你孝敬了,你也跟着熬着这么久了,且歇着去吧,万岁爷和小阿哥们那儿叫下头的小奴才们看着些就是了,主子们没什么不妥帖的,倒也不必叫人进去守着,省得一个二个的不经心,再弄出点儿什么动静来搅了主子们的好眠。”
苏培盛特意嘱咐了小桂子一句,生怕下头的小奴才们太过紧张了,非得进到外殿等伺候去,这一进去伺候不打紧,怕是二阿哥一整夜都睡不踏实呢,那一案的狼藉二阿哥心里定然一直惦记着,且得给人个恢复原状的机会去。
苏培盛舒服的躺在榻上长抒了一口气,想着一会儿二阿哥还得起来忙活,面上不由得笑。
倒也不是他好心袒护二阿哥呢,要知道若是二阿哥不去收拾,就这么大剌剌的把狼藉放任着,万岁爷第二日起身瞧见了,只怕下意识的便叫他收拾了去了,十有**的不觉得这是有人动了,还当是昨儿自个儿忘了收。
毕竟万岁爷病了,且昏沉着,睡着的时候不知事,醒着的时候也不见得像是平日里似的,精神旺盛什么事儿都记得清清楚楚,就拿今儿见诸位大人的时候来说,万岁爷看着是妥帖没什么大碍了,可实际上状态着实不好。
且光是将要紧的折子看过去就废了不少功夫,平日里便是再怎么要紧的折子,万岁爷至多也就用了一刻钟的功夫便看完批阅去了的,拿不准的再寻了诸位大人商议些个。
可如今不一样,万岁爷精神头儿不好,再加之用药的缘故,费心力思虑起来便稍显费劲儿了,还容易忘事儿,光是上头一样子数额万岁爷便反反复复的看了三遍有余,看了忘,忘了再看。
不过细节上的事儿万岁爷倒是一直警醒着,废后圣旨上有几处用的措辞温和了,万岁爷瞧着不满意,当即指出来叫陈大人给改了去。
故而苏培盛琢磨着,既是他不好明言,这会子倒还不如叫二阿哥匆忙将案上收拾了去呢,然而慌乱之中必有疏忽,万岁爷又一贯的规矩,案上甭管笔墨纸砚还是把玩儿的物件儿、一张写废的纸,且都要依着顺序放好。
这还是万岁爷小时候刚开始拿笔读书时便养成的习惯了,这么多年了一直未改过,他伺候这么多年,也从来没在这事儿上出过岔子,二阿哥摸黑慌乱收拾,能叫明面上收拾好就不错了,若说依着顺序,怕是也顾不上,更是不知道万岁爷的习惯。
但凡错一点儿,万岁爷明日一起身坐在案前,定然能发觉了去,届时万岁爷问他也好,不问他也罢,总归是在心里留下个印子,以后只要二阿哥再敢有第二次、第三次,那就不怕万岁爷发现不了的。
苏培盛心中有数,这会子便也踏踏实实的睡过去了,难得万岁爷不消得上朝,他便也能多跟着躺一躺,且别看他是万岁爷的臂膀,是大内总管,有些小事儿也不消得他来忙活,可日日也着实没少操心。
当奴才哪儿有轻松的时候啊,不过是依着万岁爷的体恤,他这才能跟着松懈一会子,待天一亮,他且得警醒着,好好给万岁爷挡着这宫里一帮子牛蛇鬼神呢。
苏培盛果真所料不差的,二阿哥着实睡不踏实呢,且被吓了一遭儿,二阿哥这才知道厉害,这才知道刚刚自个儿的行径简直是自寻死路,可又想想坐在他位子上俯视的滋味,二阿哥却又觉得过瘾,又觉得只是那么一会子又远远不够呢。
且静静的躺着等皇阿玛呼吸安稳了去,二阿哥又蹑手蹑脚的去了外殿,先飞快地将皇阿玛的案前收拾了,这才稍稍安心,一时间坐在这高位上,又有些舍不得下去了。
他自己巴望着这皇位,便也以己度人,想着弟弟们对着皇位的巴望是不是也不比他少,是不是皇阿玛也太看重这位子,这才一直久久不愿立储,生怕被太子抢了光去,怕太子势力过大会逼宫。
二阿哥在黑暗中悠悠地叹了口气,心想着皇阿玛应该就是因为这个不愿同他亲近了,他是皇阿玛的长子,眼看过二年也是能独当一面的了,皇阿玛必不愿意瞧着他势大呢,反倒是因为弟弟们年纪尚小,皇阿玛能拿捏着住,故而多给些宠爱也无妨。
可就怕皇阿玛宠着宠着就不忍心放下了,万一皇阿玛就将太子之位给了景顾勒呢,毕竟年家现下可是朝中肱骨,别看年家只是汉人家的,可如今风头无两,连身份显赫的旧贵且都比不上呢,且得巴结着。
越是在这位子上坐着,二阿哥便止不住的胡思乱想,一会子觉得是皇阿玛忌惮阿哥们,一会子又觉得皇阿玛是真真偏心,只喜欢景顾勒的,一会子又止不住的幻想,想他披龙袍坐拥后宫的样子、、、、、、
原没坐在这位子上的时候他巴望着,虽是这会子作上了也不见得皇位就是他的了,他心中的那一个接一个放肆的念头却如蔓草一般遍野横生盘踞各地,不给他的心里留一丝丝盛放敬畏的缝儿。
倒也不知道一直枯坐了多久,二阿哥这才觉得稍有些疲累,且轻着动作起身,踮着脚又回软榻上睡去了。
只是没睡多久,二阿哥只觉得他才不过打了个盹儿的功夫,景顾勒便起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