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昔站住脚步,喊住一直向前走的齐保平:“三哥!”
齐保平回头看她,“回家去吧。”
沈梦昔举起右手,做射击状对着齐保平,口中“砰”了一声,右手轻轻一抬,“三哥!手枪射击从来不是瞄准十环的,只有瞄准下八环,才能打中十环!”
说完,吹了一下收回的食指,冲做了个你懂得的表情,笑着转身走了。
齐保平摇头笑笑。
四个哥哥,沈梦昔最关心还是这个三哥,他敏感细心,但也是最容易受伤的那个。
沈梦昔其实想跟他说:“人生不如意十之**,相爱不一定要在一起;你能遇到一个你爱她她也爱你的人,已经是十分幸运,不要怨天尤人了;都说有情人终成眷属,但事实是有情人往往都成怨属;爱情是爱情,婚姻是婚姻......”
但这些都是不适合与齐保平讲的。
她历尽千帆,看尽世事。但却不能对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直接说出人生答案。说白了,她没有权力,去剥夺别人体验爱情的甜蜜与痛苦。
有些经验,只能亲身跌倒了才能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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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阳小城,只有一家美发店,就在百货大楼不远的一排门市房中,沈梦昔每次路过,都看到店门口有人在洗头,还常常听到有人喊:“换水!”然后就见美发师胖胖的妻子颠颠地拎着一个大水壶出来,先帮客人把用过的水泼了,再调一盆水温合适的水。
离得近了,还能看到店里靠墙的两个长条板凳上坐满了人,一条上坐着洗好了头发等着剪发的,一条上坐着没洗头正排号的。
人们都非常有耐心,有人看着刊物杂志,有人热烈地聊着天。
沈梦昔笑着想,没有手机电脑的日子,其实还是不错的。
赵文静新做了个刘海,高高地吹成蓬松的一坨,说是叫做翻翘,乐乐歪着头看妈妈,像是不认识了一样,犹豫着伸手摸了摸硬邦邦的头发,哦了一声。
齐保安哈哈笑着说:“乐乐,你妈妈这个头型叫招手停!”
“停!”乐乐也笑,跟着说。
“去去去!”赵文静笑着赶齐保安。
吹这么一个招手停,就要六块钱。
嘉阳的年轻女子,十人有八个是招手停刘海,这时候的人们像是干涸的海绵拼命吸水一样,尽力的模仿,模仿港台片的言行,模仿画报里的穿着打扮,他们不怕雷同,大家都打扮成一样,也毫不介意。
那家叫做梦幻发屋的理发店,赚钱赚到手软,美发师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连出来晒太阳的时间都没有,所以常常拉着脸,唧唧歪歪的,但是没有怪他态度不好,因为他的手艺没的说,当然,也是因为没的挑。
“吃饭吧,一个个都是功臣!”鲁秀芝端上饭菜,脸色不大好看。
她每天要照顾老的小的,还要做饭,辛苦起来,难免抱怨。
“妈,我来喂乐乐,你忙了一天,快消停吃饭吧!”赵文静抱过乐乐,对鲁秀芝说。
鲁秀芝脸色好看了一点,给齐老爷子盛了一碗饭,又把他爱吃的菜盘挪过去,“爹,吃饭吧。”
“哎。”齐老爷子左手端起碗,右手拿起筷子,墩了一下,夹了一口菜,“吃吧吃吧。”
赵文静给乐乐夹了一块鱼肚皮,乐乐左右摆头,就是不肯吃,赵文静几乎抱不住他。
“啧,乐乐爱吃肉,你会不会带孩子啊!”鲁秀芝嗔道。
赵文静只好妥协,对乐乐说:“不吃不吃!妈妈吃还不行嘛。”
说完把鱼放到自己口中,又给儿子夹了一块瘦肉。
刚咀嚼了两下,忽然一阵恶心,连忙捂住了嘴。
眼泪差点流出来,她死命吞下鱼肉,又压了一口馒头。
乐乐伸手摸她的脸,“妈妈不哭!”
孩子的小嘴里是一块没嚼烂的肉,赵文静闻到肉味,又是一阵干呕。
这下,不光鲁秀芝,齐保健也觉察到不对劲了,“媳妇,你......”
赵文静先是一脸茫然,随后是惊讶和懊恼。
“静!你咋那么不小心?”鲁秀芝一把抱过孙子,埋怨赵文静说。
赵文静满脸通红,低着头,谁也不看,最后干脆起身到厨房去喝了半瓢凉水。
“你还喝凉水!”鲁秀芝追过去责怪。
赵文静嗫嚅着,“喝不喝有啥区别,又不让要着。”
全家都沉默了。
沈梦昔起身到厨房,拉回赵文静,“大嫂,你吃点清淡的吧。”
赵文静一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就沮丧得什么都吃不下。
沈梦昔按住她的手腕,沉吟片刻,“这孩子得保着,是双胞胎呢。”
全家都惊了,齐老爷子一拍桌子,“说啥都得要着!”
“她瞎说啥你们都信啊!”鲁秀芝白了一眼沈梦昔,说,“再说,弄不好老大两口子都得没工作了!”
“没工作就自己做生意呗!”齐保安不屑地说:“你等我,非生上五六个不可!”
“闭嘴!”鲁秀芝喝止儿子。又对齐保健说:“你俩回去好好商量一下,等你爸回来,我跟他说说。罚款咱认了,可开除公职,就太不合算了。”
“妈,这可不是合算不合算的,那是两条命啊!”齐保安不乐意听了。
“没有工作,拿什么养孩子?你爸单位那个姓赵的,前几年倒是生了个儿子,结果两口子都开除公职了,直接扎脖子了!做买卖?你说的容易,你以为人人都会做买卖啊?再说一点本钱没有,做个屁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