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伴君如伴虎,即使准备万全,韩青岚也怕洪泽去请罪时,遇到不测被迁怒,而罪上加罪。
更何况是明知犯了忌讳,还继续知错不改的情况。
其实,按他的计划,只有在一举抓获凶犯,又或找到决定性证据后,他们才会向宣德帝主动去请罪。
如此也才能有最大的把握,让洪泽主动请罪时,将危险降到最小。
可如今,因丹阳郡主横插一手,他的全盘考量都被打乱。也因此,他必须尽快掌握最新状况,并迅速调整,以期不让洪泽之后的处境太过艰难。
洪泽此时也同样为难,他原本是真没想,会和韩青岚细说这些。
但眼下情势,他只怕不说清楚,对方可不会将刺客与案情的线索乖乖吐出来。
洪泽大叹了一口气,边搔头,才不情不愿的开口道:
“那个,总的来说呢,比我想的已好了太多啦。”
在马车上,洪泽与宣德帝坦白罪行时,才隐约察觉到一件事。
原来,自己之前的,或该说是所有与卢宰相被刺案有关的各方。无论是事发时还是之后的一举一动,都在宣德帝这位贤明帝王的掌握中。
他才刚表明来意,宣德帝就直接截断他,并接连抛出数个犀利且刁钻的问题。
此时回想起来,洪泽还有些不寒而栗,仿佛当时对话的一瞬间,宣德帝是拿了把刀抛开他的心腹,将他整个人洞察的纤毫毕现。
身为一介不怎么爱动脑,也没担任过太重要职位的武将,他这还真是第一次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以及,往日战战兢兢从承德门往来的文臣们口中,常念叨的“如履薄冰”究竟是什么感受。
但在他据实禀告,并按着丹阳郡主指点的方式,对宣德帝开诚布公的讲出想法与愿望之后,这位帝王的确没勃然大怒。
甚至在沉默了片刻后,竟真的点头同意了他继续查案的请求。
只不过,他的越俎代庖,越职搜查庆兴街的罪责仍在。但可与他此次办差有功,互相抵消。
而不奖不罚的同时,洪泽也被宣德帝评价为毛躁,冲动,不适合再担当,镇守承德门的重任。
待案情查清,凶手缉捕归案后,他也将再次被调回京郊大营中去。
洪泽言简意赅的,将整个请罪过程简述了一遍,才笑叹道:
“所以,我没说错吧?这结果真的很好了。起码陛下没因这一团乱麻的局面迁怒我,更没要我这颗脑袋,甚至还准我继续查案。若真能亲手抓住那些暗地下黑手的混账,俺老洪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韩青岚听着好友铿锵有力,洒脱爽快的言辞,心底却是一叹。
这些话的确都是洪泽的心声,但他哪儿能猜不到,好友另一半埋在心底的遗憾?
要知道,以洪泽的出身。只经过几年的短暂战场厮杀,就做到如今的四品中郎将,并御前的近臣,除了少许运气,可都是数十年不敢有一丝懈怠的努力铸就的实力,最终换来的。
如今说放手,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割舍的?
更何况,洪泽家里早就家道中落,全家甚至不夸张的说,全族的希望可都压在他一人的肩头。
如今被赶出御林军,下放军营,还不知品级是否会降……
韩青岚一念及此,胸中怒火更盛了。
如果,那丫头不胡乱插手,彰显炫耀她自己的本事;
如果,他能早一步,或者最开始就将计划对洪泽说明,让他不用太过提心吊胆;
如果,行动能再快些,起码让洪泽能手握一些关键线索,在与宣德帝摊牌。
那此刻,也许就是另一个结果了。
但万事都没有如果与早知道,如今更没有太多的时间与机会,让他扭转了。
所以,韩青岚在痛恨自己的疏忽与自大时,边强令自己保持冷静,做好当下最正确的抉择。
洪泽一吐为快后,转头却见损友也不知在想什么,竟目不转睛与一个树洞大眼瞪小眼呢!
他气的磨牙,一巴掌拍上韩青岚后心,气哼哼道:
“喂!我说的话,你到底听是没听?哼,反正该说的我都一字不漏的交代后,这会儿轮到你小子了,别想搪塞我没听到啊。”
韩青岚故意做龇牙咧嘴状,边在暗中一阵吸气后才压下心中焦躁和怒火,一挥手道:
“不成,你说的也太轻描淡写了。再说了,眼下只你我二人,谁知你说没说实话?”
“你!”
韩青岚不等洪泽发飙,一抬胳膊,反手就将那把“证据”,塞入洪泽又抬起的蒲扇般的手掌中。
与此同时,卖了个关子道:
“不管你说的真假,这么重要的证据,你先送回圣上身边吧。至于与此刻交手的细节和推测情况,且待我之后入宫,再在陛下面前一起说清楚。”
洪泽的视线来回在手中的证据,以及韩青岚看似轻松,眉眼间却凝重异常的表情上,打了个来回后,叹息道:
“……行!我心眼儿没你多,也不多问其他了。”
但话音还不等落地,他一手将“证据”塞入怀中,一手指了指两人视线都能从枝叶缝隙里直视到的,脚下的厅堂侧室。
“我受命护卫安阳郡主的安危,你若想支开我的话,这活儿就得你担着了。若是怕给我招灾,想支开我的话,就得劳烦您自个儿抬抬脚,换处落脚地儿喽。”
韩青岚听到这怨念满满的话,抽了抽嘴角,直接抬手一挥道: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