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拽着太医飞奔入内的同时,一连串儿的吩咐,迅速在空中炸响,快却丝毫不乱。
及至人影儿消失在门内许久,空中依然有余音回荡。
倒地的丫鬟还没回过神,被委以重任的紫竹一把将人拉起,塞到终于追上来的守门丫鬟与仆妇怀中。
她扫过呆愣众人,暗中咬牙,厉声喝问。
“可都听清郡主吩咐?”
众人一抖,愣愣点头却仍没动作,只呆看着紫竹,好似一只只被惊雷炸晕的鸭子。
不说郡主半夜硬闯明霞居,这已大大于理不合,她竟还带着外人。等冯嬷嬷知道后,指不定有什么罚等着。
郡主自己胡闹也就罢了,只怕最后她们也要担一个守门不力的罪名啊!
且刚刚那一番吩咐没头没脑,这都哪儿跟哪儿呢……
而清和长公主的贴身小丫鬟柳儿则正懵着,不知郡主怎么就像天降神兵似的,还不等她去找人请大夫,就带着御医及时雨般出现了!
紫竹则在一连串儿惊吓后,早已麻木并豁出去了。而将一切置之度外,她的脑筋也转得更快。
眼见众人脸上表情纠结复杂,她心中怎不清楚各人此刻所想?
府中各处仆从都只畏惧冯嬷嬷,平日里当差生怕被抓错处,眼下郡主能不被赶出明霞居就算不错了,还想指使仆从听令办差?
正焦急间,她忽地急中生智。
紫竹一抿唇,猛伸手向三人眼前狠狠一拍。
啪!——
突袭而来的气浪与声浪,惊得正胡思乱想的众人又狠狠一抖,并纷纷仰头后躲避让,也因此紧盯向紫竹。
这时,紫竹迅速叉腰,抬手,一指庭院。
“那还在这儿愣着?欺郡主好说话吗?阳奉阴违,抗命不遵的人什么下场,你们难道都忘了?若不想明儿个被冯嬷嬷罚跪碎瓦,现在,立刻,办差去!”
连珠炮似的喝令,让众人一呆,并下意识的顺着紫竹手指望向庭院。
昏暗又树影婆娑的庭前,随风摇摆的柳枝让三人恍惚想起,冯嬷嬷刚入公主府协理庶务时,执鞭在此惩戒人的血腥一幕。
下一瞬,三人一抖就脚下抹油似的飞奔而去,找人的找人,找物的找物。
算了,反正天榻有高个的顶着!
她们依令办差,冯嬷嬷要找麻烦只管往郡主身上一推,与她们可没什么相干。
紫竹见众人终于动起来,这才深吸口气,心头微松。
但转念间,她心里又没了底。
郡主今晚处处都透着不对劲儿,虽然也莫名让人觉得很可靠。
但这般兴师动众,究竟是为了什么?
且不提这点,刚才慌张夺门而出的小柳儿,真的是要去找太医吗?就算真是,郡主又怎么未卜先知的?难道郡主不慎划伤手,就是为了长公主?!
一连串儿的疑问不停在冒出,紫竹心中不安的同时又好奇,忍不住频频转头,看向身后重纱掩映的昏暗门内。
————
一门之隔,燃着芝兰香的内室,隐隐有茶香四溢。
为方便太医施针,丹阳斜坐榻边,半抱半扶着脸色清白,双眼紧闭,牙关紧咬的清和长公主。
“如何?可还有危险?”
丹阳边问,边不自觉的又紧了紧抱着人的双手。
而正被抱着的清和长公主大概是疼的厉害,蜷缩成一团儿掩在锦被下的瘦弱身影不时颤抖。且能看出正一手紧捂肚子,另一手则紧抓着丹阳郡主。
丹阳郡主虽娇小玲珑,年岁也不大。但这般气氛下,太医不时抬头观察清和长公主面色时,总会在不经意的一瞥间,错觉那单薄的身影似一座岿然不动的秀丽孤峰。
如此小小年纪,又是养尊处优未经风浪的孩子,能这般稳得住也是十分难得了。
但即使看着再镇定,眼见着血肉至亲受苦,小姑娘开口时不用细听也能发现尾音在发颤。
吴太医收回视线,微敛目叹道:
“眼下,是没有大碍了。”
边收起银,他边起身擦着额头的虚汗,斟酌着又抬起眼,对丹阳开口道:
“老夫虽并不曾给长公主看过诊,脉案更没研判过。但仅凭眼下的脉象也能看出,殿下忧思过甚,以至脾胃失和气虚羸弱。如今怀了身孕,月份又小,还深夜被扰,外加喝浓茶……”
老太医边说边摇头,就在这时,一丝微弱沙哑,似一阵风就能吹散的声音突兀响起,打断了吴老太医未说完的话。
“有劳吴老,一点小事,就惊扰府上。今晚楠儿想必还有许多,失礼之处……”
吴老太医苦笑着抬手轻摆,先于要开口的丹阳郡主,止住了清和长公主断续的,几要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的寒暄。
“殿下不用客气,还请以自身为重。”
因长久的腹痛耗尽了体力,又模糊了时间的清和长公主,闻着身边隐隐的血腥味儿,听着吴老太医这话,几乎毫不犹豫就认定自己刚刚小产。
虽混沌中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但因没更多精力细究,她也不再多问。
似解脱又像遗憾般,深深叹息一声后,清和长公主缓缓松开紧抓着的,丹阳纤细的手臂。
“吴老说的是,今日的恩情,且待登门拜谢。楠儿代我,恭送吴老出府。”
吴老太医边起身告辞,边捋须笑道:
“殿下勿怪,且容老夫多聒噪两句再告辞。”
说着,他的目光已转向丹阳,“您是真的好福气,郡主小小年纪,却已有这般气度,临危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