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稻有些不解。
不过她的不解并未持续多久,因为她看到狸奴正施法从他的白玉羊角灯的结界之内取出一件件大小器具,囊括了一切吃穿住行甚至闲时玩乐之物,皆是奢华至极的上等品件。
没想到白玉羊角灯竟还有装盛各种物品的功效。
“这是……白玉床!”恭兮月围着被狸奴刚取出的一张发着莹润白光的白玉床打了一圈转,连连咂舌问道。
狸奴笑眯眯地对恭兮月解释道:“公子只能在此床上安眠入睡。”
所以,竟把整张床随时带在身边。
此等奢华程度,就连本就身为贵人的恭兮月都平生初见,更遑论阿稻、老鬼、哞哞和黑衣少年这些鬼怪了。
他们早已被一样样奢华物品逐一被摆放在这荒郊野岭的景观所震撼住。
狸奴将所有物品全部取出后,又开始施展法术,将这片荒芜之地迅速打扫清理一番。
除尽数丈内的一切污秽,地面铺以上等锦缎地毯,搭起梨花木榻几,撑起冰蚕丝纱帐,焚驱邪除蚊虫的清淡香料……
阿稻、恭兮月、老鬼、哞哞,甚至初醒的秦霜,看着狸奴行云流水般动作熟稔地将一方破败迅速布置得焕然一新,皆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这……根本就是将整个玉扰院搬过来了!
襄玉仿佛并非身处阵中,而是正在某地游玩踏青赏乐。
天子出行,大抵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更甚之,或许就连天子之行也无法与此相媲美。
阿稻等人皆不得不暗自叹道,狸奴不愧是胤安第一贵子的鬼侍,侍奉主人的能力,果然完美到已完全超出他们的想象。
待狸奴打点好一切,天色已彻底暗下来,阵法之内,已近巳时。
狸奴侍奉襄玉用过晚膳,又侍奉他在带来的白玉浴盆中沐浴,随后引其入冰蚕丝纱帐内歇息。
夏日已至,天气燥热,纱帐旁的案台上放了一盆正徐徐冒着凉气的冰块,让密闭的纱帐内清凉一片,尤为舒畅。
除了襄玉外,恭兮月因为她贵人的身份,也享受了与襄玉相近、但稍微低等些许的待遇,此时也已在另一处纱帐之中安睡。
而身为人类但出身寒门的秦霜,与身为襄玉祭品的阿稻、鬼侍狸奴身份相当,三人所享待遇相同,皆入住另一处普通布帐中,却没有冰块、香料等物辅之,沐浴、晚膳等待遇也皆比恭兮月又差上许多。
哞哞身份相较于阿稻和秦霜,又更次之,但到底是恭兮月的鬼侍,自然比野生鬼老鬼要尊贵些,是以享床铺却无帐。
至于黑衣少年,被安排了低于秦霜、阿稻,却高于哞哞的待遇。
因为他是混血子,地位低于人类,高于寻常鬼怪的第三种存在。
身处荒地,仍需严格遵循人尊鬼卑的规则,无人敢质疑襄玉所定。
几丈之内,泾渭分明,人鬼之间,天差地别。
夜色深沉,寅时至。
阿稻所住的布帐内有了细微的响动,片刻后,她已穿好衣衫,撩起门口的帐子走了出来。
夜里她与狸奴要交接着到襄玉帐前守夜,狸奴守完了上半夜,阿稻此时需前去守下半夜。
阿稻轻手轻脚地来到襄玉的冰蚕丝纱帐前,与狸奴低头交谈几句,狸奴交代完守夜时需注意的一些事项后,便回了自己的睡帐之中。
阿稻站立到方才狸奴所站的帐前左侧的位置,理了理衣衫,便端立不动,闭眼凝神,接续着方才的睡意,假寐起来。
初夏时节,蛙鸣蝉响的夏日一景还未到来,只偶能听到未知名的虫鸟的啼鸣之声,倒是少了几分夏意。
失忆的自己,对过往一无所知,此时脑海中所感所想的夏意,竟皆是来自此前自己看到的有关月篱的幻境。
仿佛是自己亲身体验一般。
这种感觉着实奇妙。
身后的纱帐中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阿稻蓦地睁开眼,回头看去。
透过一层若隐若现的朦胧之隔,阿稻看到账内的床榻之上,坐起了一个身子。
阿稻一愣,赶紧转身面向纱帐,躬身小声试探问道:“公子?”
账内沉寂半晌,才不轻不慢地响起一个带着浓浓睡意的应答声。
阿稻掀开纱帐一角,快步走进去,到了白玉床前,单膝跪于地,轻声询问道:“公子可是渴了?或是依旧觉得热?还是有蚊虫扰了公子清梦?”
襄玉穿着一件白玉色裘衫,领口处大敞开,他单手撑着头,眼睛半眯着,看起来一副半梦半醒的模样,他只轻摇了下头。
阿稻见此,想起狸奴临走前交代的事情,便起身去将一旁的一杯清水端到襄玉手边。
襄玉伸手接过,浅尝了一口,这才终于缓缓睁开眼睛,将水杯递还给阿稻。
阿稻放下水杯,轻扶襄玉重新躺下:“公子再睡一会儿吧。”
待将薄被替襄玉盖好后,阿稻准备退出纱帐,刚走了几步,却听到身后突然传来襄玉淡淡的命令声。
“回来。”
阿稻脚下一滞,转身返回到白玉床边。
双脚还未站稳,突然一股强劲的力道猛地一把拽住她的右手手臂,脚下一空,整个身子已被拽到床上,狠狠摔绊于其上。
抓握阿稻手臂的那股力道一松,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顿时袭来,阿稻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阿稻还未反应过来,上方突然罩下一个身影,几乎遮住她视线的全部。
借着透过纱帐溜进来的几缕微弱月色,明暗影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