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阿稻醒来时,天色已大亮。
她刚睁开眼,就看到狸奴那张笑眯眯的狸猫脸。
“你没事吧?”狸奴笑着问道。
阿稻依稀记得昨夜自己站在篱落院门前看院内的篱花树,后来心口突然一阵痛,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她点了点头回道:“我没事了,多谢狸奴鬼侍关心。”
狸奴笑笑:“你昨夜走到了月篱的旧居,跟你的院落隔着一道墙,你刚来府中,加上夜里路看不清,才会错走到那处。”
原来如此……
难不怪自己昨夜看到那棵篱花树的时候,会想到月篱。
“公子命你随我出府,去见见世面。”
阿稻眼中霞光一现,一个鲤鱼打挺,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兴奋问道:“可是有益于我修习驭字之术?”
狸奴一怔:“不是。”
“你准备下,我们即刻出发。”说完便转身朝门外走去。
阿稻不禁小声嘟囔,有什么世面好见的,又不能修习驭字之术。
但她到底还是不敢在狸奴跟前放肆,一个翻身迅速下床,从衣橱中选了一件红色深衣换上,然后跟着狸奴出府而去。
等他们到了一府邸外,看着门庭若市的大门前,来往客人衣着华贵,被逐一迎入府内时,阿稻才知道她今日跟狸奴前来,是替公子给荀族送贺礼。
荀族族长荀举的嫡女荀玉瑟今日及笄,稍后便要在前来观礼的各大氏族面前行及笄礼。
及笄礼本不兴大宴宾客,只请家族中亲眷数名,但胤安各大氏族有历来不论大事小事皆以大宴规格办之的风俗。
阿稻跟在狸奴身后,一名提着贺礼的襄府小厮走在最后面,三人一同上前。
荀族迎门的是两名男子,其中一人年约四旬,个头很高,束髻冠,身着艾绿色垂鳞暗纹素深衣,身材挺拔,眉宇间自带正直刚正之风,此人便是荀族族长荀举。
站在荀举身侧的少年还未及冠,个头偏矮,刚及荀举的胸前,看上去略显羸弱,但气色健康,长着一张娃娃脸,带着几分稚气,不过他身上的绣曲水银丝边纹玄青色锦衣偏生将这稚气压下几分,加之此少年举手投足之间刻意做出一副老成之态,让稚气再减几分,整个人初看之下倒显出几分稳重大气。
这个少年,是荀举的幼子荀广彦,今日及笄的是他的胞姐荀玉瑟。
荀广彦最先看到狸奴一行人,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刚将一名客人迎进去的荀举也看到了他们,面上没有丝毫改变,维持着笑意迎上来:“是狸奴鬼侍啊,公子近来可还安好?”
狸奴、阿稻和手提贺礼的襄府小厮朝荀举和荀广彦行完躬身之礼,狸奴才有礼地回道:“公子安好,多谢荀大人挂念,今次奴等前来,是得公子之令,特地贺荀二小姐及笄之喜。”
荀举摸了摸不长不短的髭须,淡笑道:“公子尊贵,难得竟还记得鄙女今日及笄这等小事,本官替小女多谢公子抬爱!”神色不卑不亢。
荀举伸手,引三人入府内:“诸位,里面请。”
狸奴一行人弯腰致谢,朝门内走去。
阿稻经过荀广彦身侧时,无意间一抬眸,刚巧跟荀广彦正打量自己的探究视线撞了个正着。
两人俱是一愣。
荀广彦立刻移开视线,高昂着头,一副不可一世的傲娇模样,但阿稻还是捕捉到他耳根处泛起微微的红。
这人倒是有些意思。
阿稻心里暗笑着,从荀广彦面前错身而过,随狸奴进入府门内。
阿稻嘴角笑意还未敛尽,身旁的狸奴突然侧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那位荀小公子非池中之物。”
阿稻生出好奇:“愿闻其详。”
狸奴边走边解释着:“他是胤安有名的神童,从小便天赋异禀,对任何事物过目不忘,凭借此天赋,如今已精通不同领域的知识,学识极为渊博,胜过胤安城内许多鸿儒大家。”
阿稻面露吃惊。
果然人不可貌相。
在荀府小厮的领路下,经过垂花门,绕过曲转回廊,狸奴一行人抵达荀府的祠堂之内。
现场丝竹声绕梁,已有许多宾客,他们皆身着盛装,或坐或立,正在相互寒暄,气氛融洽,倒是比一般的宴会多了几分自在随意。
这些人中,大部分非襄族一派。
毕竟,荀族依附的是皇族。
随他们一同前来的襄府小厮此时离开狸奴和阿稻,朝站立一旁的荀府小厮走去,两人交谈数句,那荀府小厮看了一眼襄府小厮手中捧着的贺礼,便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引襄府小厮朝门外走去。
阿稻收回视线,好奇地四下打量起来。
荀府的这个祠堂宽敞向阳,正前方供奉着祖宗神龛,上面刻有荀族历代族长及为荀氏一族的壮大立有大功的族人之名,看上去庄严肃静,两侧各燃着一盏越窑青釉提炉,炉内燃着上等檀香。两边各排列着几张紫檀木椅,木椅上各铺着一方锦缎软垫。
阿稻视线移向宾客之中,她注意到有一些贵人带着鬼侍一同前来,这些鬼侍见到府上小厮或婢女,无一不对其行躬身之礼。
果然,只有公子的鬼怪,才能被免除这些礼数。
阿稻心中油然生出一股与有荣焉的自豪感,不自觉地越发挺直腰杆。
一道探寻的目光突然落在阿稻的身上,她敏锐地看过去,只捕捉到人群中的角落处,一片匆匆离去的衣角。
玄青色,曲水银丝边绣纹……
是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