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寂静,除了偶尔的虫鸟声,没有一丝其他杂音,清净自然得让人灵台都清明了许多。
刚从喧嚣的宴会上出来的眠篱很是放松地深吸一口气,表情满足又享受。
初夏时节绽开的荷花,散发着淡淡的花香,有夜露在纹路清晰的大片荷叶上停驻着,偶有蜻蜓立上头,而后又飞走,荷叶微微摇曳,夜露便也跟着微微颤动,在月色下发着盈盈光泽。
望着月色下,泛着淡淡波光的池面,眠篱凝神细听着池中小鱼的游动,双眼敏锐地判断其移动轨迹,再有耳畔清风相伴,实在是怡然自得。
眠篱正放松时,突然听到有细微脚步声传来,她身子下意识地一紧,刚起身想要隐藏起来,却已来不及。
来人已到近前,跟转身望去的眠篱的视线刚巧撞了个正着。
是三皇子。
三皇子看到眠篱的时候,表情一愣,他显然有些意外,没想到两人竟能在此处遇上。
“阿稻姑娘。”三皇子发出这声轻唤之后,突然一顿,随即改口道,“不对,是眠篱姑娘。”
眠篱上前,对三皇子行躬身礼:“三殿下。”
“刚才在殿内,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与你说话,没想到我们竟然在此处碰见了,你是一个人?”三皇子看了看四下,并未发现其他身影。
“是,奴一个人闲来无事,便出来随便逛逛,若是打扰到三殿下赏荷,奴这就告退。”眠篱说完便准备离去。
三皇子连忙将她叫住:“无碍,我来此处并非为了赏荷,你不必着急离开。”
眠篱疑惑。
不是赏荷,那是来作甚?
三皇子笑着解释道:“父皇刚才下令,让鸿胪寺安排燃放烟火。”
眠篱眨巴了下眼睛。
原来如此。
三皇子看着眠篱忽闪忽闪的眼睛,清亮而俏皮,纯粹中却又生美艳,面上不禁有片刻的失神。
他敛了敛笑,继续道:“我是来这里看烟火的,这个位置,是群殿内看烟火的最佳位置。”
“你若无事,可与我一同观看烟火。”三皇子补充道。
眠篱思索道,公子应酬颇多,一时半会儿应该不需要自己侍奉在侧,况且就算自己不在,还有狸奴鬼侍。三皇子提到的烟火,她从未见过,还真有点想瞧上一瞧,当下她心中微痒,便不由道:“那奴今夜就叨扰三殿下了。”
三皇子看着眠篱,露出温润一笑。
四下重新归于平静,眠篱和三皇子并排而站,立在池边,继续观赏池中夜景。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多了个观赏之人,塘中竟有小鱼突然窜出水面,跃至半空,随后又掉落池中,溅起细小的水花,在夜色下别有一番风趣。
眠篱忍不住发出惊叹,一旁三皇子也浅笑连连。
眠篱看向温文尔雅、和蔼可亲的三皇子,心头生出一丝惬意。
她突然想到一事,犹豫了下,开口道:“三殿下,奴前段时日去晋谷时,曾寻了一株三色云昙,原本已是带回了胤安,准备给您,只是不知为何,奴回了襄府,一觉醒来后,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奴猜想多半是在哪里给弄丢了。”
“三色云昙?”三皇子惊讶地望着眠篱,神情有些激动,“可是极难寻得的鬼界圣花三色云昙?”
眠篱点头:“正是。”
“你是如何找到的?”三皇子急切地问道。
眠篱便将在追回先生,如何与他交易,从而寻得三色云昙的事快速简略地讲述了一遍,但她将自己以骨化灵之事隐去了。
三皇子听完后,面上无不遗憾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许是我跟那株三色云昙无缘吧。”
“此花通常生长于荒野之上,花身一半巴掌大小,外层有三瓣叶子,呈不停变幻的三色,形若浮云,三叶合拢的中心处,有水色花蕊。”三皇子在描述三色云昙之时,眼中不由地已带上了一层痴迷的光芒。
眠篱眼里写满了佩服:“三殿下当真对花草之事知至详尽。”
他口中所述的与她亲眼所见到的三色云昙,竟完全契合。
三皇子谦虚一笑:“我除了这个爱好,也并无其他专长了。”说到此处,他又微微叹息道,“只是无法亲眼目睹那三色云昙的美景,实是一则憾事。”
见三皇子如此,眠篱心中不由生出歉意,她脱口而出道:“三殿下放心,下次奴定会另寻一株不逊于三色云昙的奇花异草赠予您。”
三皇子愣了愣,随即嘴角弯起一个温和又开心的弧度:“如此便多谢了。”
“那是自然,毕竟这是奴曾对您承诺过的。”
看着眠篱眼神里透出的专注和坚定,三皇子不由问道:“你如此守诺,对玉公子的承诺,也定会始终如一的坚守吧?”
三皇子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他继续道:“比如,一直作他乃至襄氏一族的祭品这一承诺。”
眠篱点头应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是吗?”三皇子若有所思。
眠篱此刻心里生出一丝怪异,但这丝怪异跟三皇子无关。
她与三皇子从见面起到现在,她总感觉有一双眼睛,一直躲在暗处窥视着他们。
她能感应到隐藏之人带着人气,是一个人类,而且是一个贵人。
这个贵人身上散发出的人气,并无恶意。
她方才在与三皇子交谈过程中,眼睛曾紧盯着人气传来的方向——
身后的假山处。
但并无所获。
眠篱抬头,再次朝那假山处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