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玄毅知道,以母妃如今的视力,是看不清天空上那些五彩缤纷的烟花的,可她却很喜欢这样的氛围,虽然此刻她很难过,很孤独,很思念亡夫,可并不代表,她想让这府里上下也像她这般难过。
人们总是要过日子的,不能强求每个人都如她这般,沉浸在过去的悲伤里,何况今天还是年节,总要让旁人有些该有的欢乐,她无力去营造这样的氛围,可林钰却帮了她。
傅玄毅明白母妃的意思,他点了点头,也仰头看了会烟火,道了声,“嗯,确实不错。”
而后才扶着母妃,往月季花房里去了。
之后几天,林钰依旧早出晚归地忙碌着,只是每天过来给王妃请安的时候,还有晚膳的时候,都可以见到傅玄毅,府上毕竟就这几个主子,饭还是凑在一起吃才热闹些,于是只要林钰在府里用膳,四人基本都是一起的。
只是几天过去,林钰却能明显感觉到,王妃有心事,傅玄毅心情也不好,傅佑安虽然年纪小,话也极少,可他很聪明,又心思敏感,于是连他也感受到了母妃和兄长的情绪,连带着饭菜点心都少用了些。
于是这天晚膳后,待兄弟俩一前一后告退离开,林钰却留了下来,她重新沏了盏茶递给肃王妃,这才看着她缓缓开口道:“姨母,这两天家里是有什么事情吗?我整日里只知道在外面瞎跑,难免疏忽了家里,若是有什么事,您可不能瞒着我啊。”
她与肃王妃已经相处了一阵子了,知道她不喜欢别人与她七拐八弯地套话,大家都是聪明人,有话直说才是正理,于是她也就这样开门见山地问了出来。
按林钰的想法,现在世子已经平安回来了,伤也养得越来越好,到底是有什么事情,才惹得这母子俩人都这样地不快呢?
肃王妃知道自己的情绪瞒不过她,之前不说也是怕她担忧,此时林钰既已问出,她便也不想再瞒着她了。
而后肃王妃眉头轻蹙叹了口气,这才道:“是毅儿他心里有事,这些日子虽然伤养得好了些,可他那心里,却好似有了心结一般……”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林钰眨了眨眼睛,继续听着肃王妃往下说着。
“毅儿他一向性子内敛,很少会有这样外露的时候。我也是看他最近频频无故走神才发现的。他心里有事,便怎么也不肯告诉我。他既表现得这样明显,就说明他心里的芥蒂已经很深了。”
“我没法子,只好找来了五娘子,五娘子听了我的话之后,也是叹气,她毕竟是跟着毅儿上战场的人,又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这次毅儿能捡回一条命来,也是多亏了有她及时救治。”
“她说她早就发现了毅儿不对劲的地方了,自从他父王去世之后,毅儿出征靖安堡的时候就开始了,现在只是表现得更加明显和严重了。”
“她猜测着,毅儿是放不下他父王的战死,他出征之前就是憋着一口气定要给他父王报仇雪恨的,可最终却让那个罪魁祸首逃回大漠里去了,他咽不下这口气。”
“还有……就是这次靖安堡牺牲的将士们了。这次我们王府实在是损失惨重。而这些人毕竟都是跟着毅儿出征的,最后却有那么多人再也回不了家了,他那心里,肯定是很难过的。”
“就像以往王爷每次大战回来的时候,都要自己一个人独坐在书房里,不眠不休一整夜,之后还要一连许多夜里都睡不好,他那样久历战场的人都是如此,更何况毅儿了。”
说话间,肃王妃再次叹了口气,感叹道:“这父子俩人啊,虽然都常年摆着张冷脸,但其实那心里,都最是柔软不过。”
“再来毅儿他今年毕竟只有十五岁,头一次自己独立带兵出征,就要面对这样的劲敌,还有最后这么大的伤亡,他心里过不去这道坎,想也是可以理解的……”
林钰轻轻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毕竟是那样巨大的心理压力和负罪感,实在足够压垮绝大部分的成年人了,更何况傅玄毅如今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呢?
“那姨母,您有和那位五娘子商量出个对策来吗?”
肃王妃口中的那位五娘子,林钰之前去清风馆探望傅玄毅的时候,也是见过几次的。
那是个面容清秀,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她本名叫做铁五姑,虽是个女子,可却是肃王生前手下的五大心腹下属之一。她不但武艺高强,马术精湛,而且还通晓医术药理,师承方神医,是他老人家最得意的弟子之一。
所以这些年,她一直跟随肃王四处征战,挽救了无数军士的性命。肃王妃一直很敬佩她,这次的事情也尤为感激她。
她是医者,又一向了解傅玄毅的性情,所以当肃王妃一察觉到儿子不对劲的时候,便找了她来商议询问。
肃王妃听了林钰的问话,这便回道:“五娘子和我都已经分别找毅儿聊过了,只是他虽然情绪上有所收敛了,但心结肯定还是在的。”
“我们又不敢逼得太紧,怕他更有压力,反而连表现都不敢表现出来了,到时候郁结于心,成了心病,反而更麻烦了。所以我二人现在都有些束手无策了。”
这两人可以说是如今傅玄毅在这世上唯二最亲近的两个女子了,若是连她们都没有好法子,其他人恐怕更是无法了。
不过林钰回想着上一世的傅玄毅,撇开世人们口耳相传着他如何如何残酷暴戾、冷酷无情的流言,只去看他上一世后来的成就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