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境闻言微微转首,“容襄。”
容襄垂首,“婢子在。”
容境不看她,只问:“你可知自己该罚?”
容襄面色不改,“婢子斗胆对大小姐动手,甘愿领罚。”
容境轻颔首,“就去将这魏风的《伐檀》篇抄写十遍罢,明日交到我书房。”
容襄微愣,她以为,以她那日点容境晕穴的作为,是要去领家法的,却没想到……
见她不言,容境眉梢微挑,“不愿意?”
容襄回神,“婢子这就去……领罚。”
容襄去了,洛瑕看看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双手从后面轻轻遮住了他的眸子,一个低低的嗓音从他身后传来,“还没看够?”
他嗅着她周身清泠泠的冷茶香,抬手覆上她放在自己眼间的手,轻轻抿了抿唇角,“境姐姐,您此去,事情办的顺利吗?”
她带着他转个身,让他面对自己,道:“因为有你,一切顺利。”
他眸子轻轻一眨,用指尖小心地碰了碰她的面颊,拭去那上面沾染的一点尘埃,口中道:“您,为什么这么说?”
她拉过他的手,不由又想到那日容襄一脸决绝的模样,那个时候的容襄,是真的没打算活着回来。
微颤着声,她轻声道:“你不知道,若非薤叶芸香,我可能就永远失去容襄了。”
她自小与容襄一同长大,一起相处的时间比两个亲妹妹还长,她不敢想象,若那日她真的因那晕穴睡过去了,一觉醒来后又要面对什么。
是容襄为救她而死去的消息吗?
她不能接受,更会因此抱憾终身。
他触及她这一瞬间的脆弱,悄悄伸出手,略带迟疑地,轻轻抱了她一下,“境姐姐,容襄姐姐还好好的,她没事。”
她一把将他揽入了怀中,“小小,谢谢你。”
他垂首轻靠在她的肩头,“境姐姐,我很开心。”开心能为你做些事情,哪怕极微小极微小,也是极好的。
她没说话,只静静抱着他,心下是说不出的安宁。
“您用过晚膳了吗?”他轻问。
她轻摇了首,他便接着道:“我陪您用晚膳,好吗?”
“嗯。”她将他松开,两人一道入了未央院。
这是,第一次有男子踏足的未央院。
未央院内,一干侍从暗暗留心这随在容大小姐身边的洛小公子,无不思忖着,她们未央院的天,似要变了。
而且是要变得更有人情味儿,不再这么冷冷清清的了。
“去备晚膳。”容境淡淡一声吩咐,立时有人去了小膳房准备,片刻不曾耽搁。
六个小菜,一道一品官燕膳汤没过多久便上了席面。
洛瑕已在自得堂用过晚膳,是以吃的不多,只略略盛了碗汤,不紧不慢地小口喝着。
容境一晌未进食,此时不免要多用些,只是她素来自持,到八成饱的程度,也就放下了碗筷。
来人撤掉席面的功夫,容境侧侧眸,“小小的生辰,好像就在六月?”
洛瑕抿抿唇,“嗯。”还有五天了,就到六月二十,他的生辰。
容境已站起了身,道:“我先送你回去。”
洛瑕随在了她身侧,到得一沁园,她依旧一脸从容地直入了他的闺房,然后站定在他的妆台一旁,对着那两个仔细摆放在一侧的小面人,凝了凝神。
距离龙舟赛过去已有月余,这两个小面人放在这里,却个个纤尘不染,可见,是得了极用心的照拂的。
她身后,洛瑕的面颊微红了红,低声道:“境姐姐,您无事看这些做什么?”
他的妆台一贯简洁,没有放那么多胭脂白粉,金银饰物,着实显得简陋极了,哪有什么值得她这么仔细看的?
她淡淡收回视线,因未曾见过旁家公子的妆台,是以并未觉出他的妆台何陋之有,只道:“我这就回了,你早些歇息。”
他点点头,目送着她徐徐出了一沁园。
————
十里之外的云榭阁。
女童旋身跃到燕寻身后,恭敬唤了声:“燕先生。”
燕寻正在捣药,手下动作轻缓流畅,问了句:“此行可还顺利?”
女童道:“一切皆如先生所料,只是有一事,似不寻常。”
燕寻手中不停,“何事?”
女童微微迟疑:“南儿并未用上您给的薤叶芸香。”
“为何?”
“师姐她,已先一步备着了。”
燕寻手下一顿,道:“可知境儿从何处来的薤叶芸香?”
这薤叶芸香不该这么早现世,若稍不留神使得广为人知,那么外传之人,恐要受天谴之祸。
女童摇摇首,“南儿实不知。”
燕寻凝了凝神,“你现在就去趟城主府。”
见燕寻面色凝重,女童不敢怠慢,旋身便要去了。
燕寻却又将人拦下,“天色太晚,且等等,容为师卜上一卦。”
燕寻言罢放下手中的药杵,掐指思忖过片刻,方微微展了眉,道:“明日恰逢书院沐休,你一早就去罢,问境儿究竟如何得了薤叶芸香,若是有旁人相告,一定要境儿将那人也一起带过来。”
女童应声退去,燕寻方重新拿起药杵,不急不慢地细细捣着罐中的药草。
翌日。
女童一早往城主府,有很快便回来,她冲着燕寻躬躬身,道:“先生,师姐与洛公子随后就到。”
燕寻颔首不语,女童遂径自隐去了暗处。
三刻钟后,洛瑕跟在容境身后,两人穿过回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