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境伸手虚虚一拦,道:“下官才能、野心皆区区方寸,护一方临安都只堪堪能够,远不及殿下心怀宽广,志存天下。下官句句实言,如今如此,往后亦然,望殿下明鉴。”
她是听从了燕寻的意思,在殷璇玑面前服软,敛芒,就如她不带护卫孤身前来,就如她护着殷璇玑,有意让黑衣人得手削断了一缕发丝一般。
她在示弱。
不过,这番话中含义虽是谦卑内敛,她人却长身玉立,神情不迫,是坦荡也是无畏。
殷璇玑脚步顿了顿,随即轻声一哼,绕过她拦道的手,走到了前面。
容境淡淡收回手,提步跟上。
她身后,以那说书先生为首的民众,自发地向着她离去的方向,深深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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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境这两日忙于招待六皇女,在府上的时候并不多,即便回来,也往往是深夜而归,晨起便去。
第一日的时候,洛瑕还强撑着不睡等她,第二日就觉精神不济,等着等着睡了过去。
到今日,正是第三日,据说,六皇女已见过了秦淮,要请秦淮入宫的事情也已谈妥,两人今晚就要启程北上回帝京。
容境在嘉福酒楼设宴相送。
此时夜深,城主府,露华院。
估摸着那边送别的宴席也快散了,洛瑕让宁初去备醒酒的汤来。
虽然容境素来自持,还不曾有真醉过的时候,但喝些汤去去酒,也为好。
宁初得了吩咐要去办,却在临行前迟疑片刻,还是开口道:“少君这月的小日子,似乎还没来?这都初六了……”
若在往常到这时候,他的小日子都要过去了。
洛瑕微怔了怔,这几日惦记着容境在外,倒将这事情放到了后头,一拖,居然就拖到了现在。
他合上手间的书,对宁初道:“先去备醒酒汤罢。”
宁初遂退。
待正房门被宁初轻合起,洛瑕将手落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前几日是有几分要来小日子的感觉的,到如今却真真切切地没有了。
难不成……
他轻摇了摇首,会……这么快吗?
他和她真正在一起,分明才一个多月……
虽然,她似乎一直对他索求无度,两人行起事来也一直很频繁……
正房的门又被推了开,轻缓的脚步声,伴着沾了酒气的冷茶香,悠悠散漫开来。
是容境。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轻抬了眼眸去看她。
她已在距他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了,此时正抬袖闻身上的酒味,末了轻蹙蹙眉心,开口道:“为妻先去沐浴更衣。”
他起身往她所站的位置走了两步,本想为她除去发冠,却在鼻端酒气渐浓时,觉出腹中翻涌的不适。
似乎……有些反胃。
他脚步一顿,心间有一瞬息的微乱,便没再向她靠近,轻笑了笑,道:“妻主先去罢。”
她不以为意,转身入了内室的净房。
宁初随后进来,将端着的醒酒汤置于案上,问道:“是不是大小姐回来了?”
他也闻到了这一阵浓浓的酒气。
洛瑕轻点头,“将窗子开半扇,换换气罢。”
宁初依言照做,同时又道:“少君可是闻不得这酒气?往日您虽不喜,倒也不至于这般排斥。”
洛瑕微凝凝眉,“是有些不寻常……”
宁初开过了窗,又转身去整理床铺,边思忖边道:“少君这几日饭食用的少了,口味也有些挑了……”
他说着面上浮现几抹亮色,道:“不如明日请周医师过来为少君看看罢,若是……咱们也好提早预备着。”
他心下可是一直盼着,希望自家少君早些怀了小小姐,那样的话,阖府都能跟着乐呵乐呵。
洛瑕没拒绝,“也好。”
这时候,净房前的珠帘轻动,容境一身月白的中衣走了出来。
宁初理好被褥,冲着她低眉福身,“大小姐安。”
容境淡点点头,“下去罢。”
洛瑕上前两步,拿着帕子为她沾了沾湿发,“妻主晚间宴席用膳可好?要不要再让人备些?”
她摇摇首,“不必。”
他便先放下帕子,又去取了醒酒汤来,“那您先用些汤,暖暖身。”
她伸手将小小的一盅汤接过来,凤眸落在他面上,“你哪里不舒服吗?”
他微愣一下,“没有。”
她饮了那汤,“那为什么要请周医师来?是……这月的小日子还没来?”
她也还帮他记着。
他抿抿唇,轻点了点头:“嗯。”
她便将人抱坐到了床边,“事关重大,还是今晚就请罢。”
说着,吩咐的命令已传去了门外。
周氏历来为容氏府医,在城主府上有单独的院子,离露华院不远,来去都很方便。
周医师因此来的很快,她隔着一方青纱帐幔与洛瑕对坐,将手搭上了洛瑕覆着白帕的手腕。
然后,她静坐细辨片刻,只觉指下脉象往来流利,如珠走盘,确是实打实的滑脉。
她不由神情一喜,收回手道:“恭喜大小姐,少君这是有喜了,咱们府上就要有小小姐了。”
容境指尖动了动,伸手过去将洛瑕的手握在了掌心,问周医师道:“少君如今胎像如何?平日有什么要注意的?”
周医师笑了笑,“大小姐放心,少君身体底子好,多年来都悉心养着,胎像很稳,只再用些简单的安胎药就行。至于平日要注意的,周爹爹明日就来,让他在少君身边看顾着,不会出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