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临安容氏上下一体,百年来未曾有过内里勾心斗角的腌臜事情,再加之容境治下清明、用人不疑,她手下的人也个个行事坦荡、光明磊落,对自己人……从不设防。
何况,今日这算计了容清辞的人,还是他。
他是容境的正君,是素日里被容境以身作则捧到手心儿上的人,容清辞自然……没有防头。
所以,这番被她敲打,他不觉得委屈。只是小心地伸出手扯扯她的衣袖,他轻道:“如果一定非罚不可,那您就罚她……去抄《诗论》,好不好?”
她顺势握住了他的手,淡道:“不太好,轻轻一笔,难以服众。”
他凝了凝眉,“那……罚俸一年?”
她轻颔首,入了城府衙门便恢复惯常理事的一丝不苟,“你们四个,每人罚俸一年。”
这话里的你们四个,指的就是:他,择荇,宁初,和……容清辞。
“还有驾车的亲卫及随行护卫仪仗,各罚俸半年。”
这事,在容氏内部这里,就此揭过。
至于醉花楼里,临安州都护梁钦又得了指令,说是弄翡公子可依她意愿,重新成为醉花楼的管事之人,城府不再插手此事。
还有秦淮,她因心怀正念,而在随后被请入城主府为择荇制颤声娇的解药,并由周医师亲自出面,将世代为容氏府医的周氏医经传于她,助她在医术钻研上行的更深。
还有沈萦,虽存贼心,却无贼胆,倒是将抚玉折磨得快了人心,容境没对她理会过多,只让她在离开醉花楼后继续过她浑浑噩噩的日子。
而抚玉,清白的身子经了沈萦那般对待,又失了醉花楼管事的地位,日子一落千丈,更在弄翡顺利掌事后,被发派成了醉花楼里最卑贱的低阶红倌。
————
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南蛮腹地。
容清越与公孙鞅已经与先到此地的金吾卫侍卫长汇至一处。
此时,几人围坐一起,正商议今晚营救屠各部首领独孤万燕的事情。
营帐中,容清越稳坐主位,对着面前的南蛮舆图细细思量。
她确有将才,在从侍卫长口中悉数了解了屠各部内部争端后,很快依着图纸和公孙先生的建议整理出了可行的营救方案。
一番详细部署,就在众人依言下去准备的时候,帐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乱。
容清越轻皱了皱眉头,出声问道:“何人叫嚣?”
外面便有侍卫回话:“有人要擅闯营帐,已被卑职拦下了。”
本不是什么大事,容清越却没轻易放过,道:“将人带进来。”
外面的侍卫听令而行。然后没多久,一个褐眸褐发,眉目清晰,挺鼻薄唇的俊俏男孩子被带了进来。
“加玛勒?”容清越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唤道。
而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一贯锦衣金饰的屠各部小王子加玛勒,此时只穿了一身普普通通的侍子服侍,面上也风尘仆仆,卷发更沾残叶,形容有些……狼狈。
加玛勒对着容清越点了点头,“我,加玛勒,特意偷跑出来,找你的。”
容清越站起身走到了他面前,“什么事?”
加玛勒忙道:“是关于清琬姐姐的,我知道清琬姐姐被关在哪里,你快去救她。”
他汉话讲的不熟稔,意思表达出来都直白,没有世俗人的委婉寒暄,这般听起来,倒有几分发号施令的意思。
但其实,他的神情很急切,眼底也带着乞求,颇惹人怜。
容清越短短一瞬的震惊,继而与加玛勒一同走到摆着南蛮舆图的案前,看加玛勒指了关着容清琬的位置。
他甚至没有一言提及自己的母王和父君,就一心来求容清越速速去救他的清琬姐姐。
容清越却没如往常那般冒失急进,她先问加玛勒:“你不急着将你的母王和父君救出来吗?”
加玛勒摇了摇头,“三姐姐只是想争权,她不喜欢你们大凉人,不想你们来到我们的地盘上,所以,她不会对母王和父君怎么样的。”
“她其实也不会对清琬姐姐怎么样,她只是想利用清琬姐姐,换你们大凉人离开我们的领土。你和清琬姐姐共同的姐姐,就是那个长的很好看,但是不会笑的大姐姐,她应该已经收到我三姐姐的信了。”
“我不管什么大人的事情,我只知道清琬姐姐在三姐姐手上会受苦,我心疼,你快去救清琬姐姐出来。”
他口中的三姐姐,就是软禁了独孤首领的三王女。
但听罢他言,容清越仍不为所动,又问:“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还有,即便你真的值得信任,又如何保证,你此番能够顺利出逃,不是三王女连环计谋中的一环?”
她如今已经不小,还曾因为不稳重的性子屡屡办错事,因此不愿再偏听偏信。
何况,容境昨夜几道调令,五路暗卫分赴南蛮,其中三路都是为救容清琬而来,已然十分妥当。
分给她当下的任务,就是妥妥当当地,将屠各部的首领独孤万燕救出来。
小王子听了她的话,却一下子愣了愣,他生长在南蛮,属实没有大凉人勾勾绕绕的九曲回肠。
但他还是认真回道:“我不会骗你的,我喜欢清琬姐姐,是要她做我妻主的,怎么可能反过来害她?这一点,我可以向摩罗神起誓,但有假话,魂不超生。”
南蛮人敬奉摩罗神,认为最深重的罪孽,就是人死后魂不超生。
是以,加玛勒说完这话,一旁的公孙先生便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