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美。
是他在这奉节城主府里不曾见过的,干净娴雅的美。
是在床榻间被女子温柔以待,情动至深而滋养出来的美。
是他曾经,渴望至极而自始至终不能得的美。
他从来没有看错过容境,只是容境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
以至于到得如今,洛瑕除了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媚态这一点变化之外,心性与闺中几乎别无二致。
他却在奉节城主府这深宅大院无休止的勾心斗角中,面目全非。
而乔筠衣,他完完整整交付了这一副身子的妻主,眼中看到的从来只有权势,心间权衡的从来只有利益,他放下自尊的讨好,在她眼里,又算得上什么?
偏偏是,他还讨好着讨好着,就不知不觉将那一件件讨好的事情,做成了下意识的反应,转成了顺其自然的举动,还已隐隐……烙刻上了心头?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适应了她惯常晨起的习惯,辨清了她历来穿衣的喜好,记住了她素日合口的菜式,还无需她言语,便体察她微妙的情绪变化……
真是可笑,他明明一点也不喜欢她,甚至一想到她,他就觉得累,觉得这是个需要他提起心力去应付的人,会生出反感。
而眼下,洛瑕在侧,两相比较,他便更累,无论面前关兮辞再说什么,他都使不出力气再去反驳。
这边,方雪落的不声不响,让原本一股子心劲的关兮辞生出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很无力的感觉,他觉得没意思,不再理会方雪落,转去瞧乔梨衣刚换上的嫁衣。
嫁衣是乔梨衣一针一线绣的,边边角角的细节都一处没落地处理得精致华美。
“看,咱们梨衣人长得美,穿起嫁衣来更美。”关兮辞笑着开口夸奖。
乔梨衣轻轻道了句谢,没与关兮辞多说什么便去了洛瑕身边,小声问道:“小小,你帮我瞧瞧,今日……用什么颜色的口脂好?”
洛瑕对着乔梨衣上下打量了一番,乔梨衣长相不是那种一眼让人觉得惊艳,而是越看越觉出味道的那种。
他今日出嫁,一身大红的嫁衣,发间簪了镶金的红玉步摇,面上描了黛眉,染了胭脂,只剩下一张不薄不厚的唇没有着色。
洛瑕想了一瞬,道:“试试绛红色?”
绛红色光鲜,点缀唇间,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正好弥补乔梨衣整个人乍一看去不够吸睛的弱势。
乔梨衣顺了他的意思,他便亲自取来绛红色的口脂盒,用小指尖往里轻轻蘸一下,晕开涂在了乔梨衣的两片唇瓣上。
洛瑕停手后,乔梨衣借着铜镜去看,也颇觉合乎心意,笑着道:“谢谢小小。”
洛瑕没说话,握了握他的手。
方雪落走过来,将身后一等侍子明月手中捧着的一个锦盒递给乔梨衣,道:“这是妻主让我代长辈给你的添箱,你收下罢。”
不大的锦盒却有着不轻的分量。里面是一块刚开采出来,未经雕琢的红宝石原石,价值不菲。
乔梨衣命人接过,便听一旁的全福人催道:“时候差不多了,该盖盖头了,再晚要误了吉时。”
乔梨衣轻咬咬下唇,对拿了盖头过来的全福人道:“麻烦李正君了。”
洛瑕退到一旁,待盖头稳稳落到乔梨衣头上,他身后候着的一等侍子本要将他扶起,送到外面的乔筠衣背上,再由乔筠衣背着坐上喜轿。
乔梨衣却没让自己的小侍子扶,他把手递给了洛瑕,道:“小小,你来送我出门,好不好?”
洛瑕便上前两步,伸手扶在了乔梨衣的手臂上,轻应了声:“好。”
两人缓缓往门外走,乔梨衣的两个陪嫁侍子便跟在了后面。
这段路程很短,洛瑕只来得及说一句话:“叶贵女年少有为,光明磊落,梨衣此嫁,妻夫和睦,定能顺遂。”
乔梨衣在盖头下弯了弯嘴角,“嗯,我会好好过日子的。”
他在这奉节城主府,委实是呆够了。
这时候,盛夏的骄阳映入眼帘,两人跨过门槛,便见乔筠衣一身玄色缀红丝的锦衣立在门前,一眼望过来,看到洛瑕时,神情间有一瞬的怔愣。
然后很快地,她收回视线,举止自若地将乔梨衣从洛瑕手中接过,稳稳背在了背上。
迈开去往喜轿的步子时,她对乔梨衣道:“记得,城主府永远都是你的家,以后,叶闲要是欺负你了,你就来告诉姐姐,姐姐去接你回家。”
乔梨衣趴在她背上,小心地用手环了环她的双肩,“谢谢姐姐,照顾我这么多年。”
他虽然不喜欢那两位姐夫,也因为乔筠衣这些年忙于重振乔氏而生了姐弟间的疏离,可两人小时候相依为命那么多年,到底都是真心牵挂着对方。
乔筠衣笑了笑,“傻弟弟。”
乔梨衣也笑了笑,带着几分谨小慎微地出声问道:“姐姐刚刚看到小小了吗?”
乔筠衣笑意微顿,轻轻点了下头,“嗯。”
乔梨衣续道:“我是有意让小小送我出来的,就是想……让姐姐看看,看最后一眼。”
“现在,姐姐也看到了,小小嫁给容城主后,过得很好。”
“而姐姐虽然没说过,但我还是知道,小小他……一直是姐姐心头的一抹白月光,越是得不到,越是难以忘怀。”
“可姐姐还该记得,当初离开临安重回奉节,放弃小小求娶方氏,这都是姐姐做下的选择。”
“姐姐既然选择了,就不该再惦念被舍弃的了。咱们做人,